五八
所有上过三班倒的人,你问他夜班什么时候最困,几乎会无一例外地告诉你,临晨三四点,而不是零点。对于如今夜生活丰富的城市而言,零点已不是临界,零点的时候上街,你依然可以看见霓虹灯热地招引着夜游的灵。只有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寂静,保安在岗亭里打瞌,早起的清洁工还没有上班,城市一片寂静。
即便是产房,这个时段也要比其他时候闲得多,大楼里只偶尔传出几声新生婴儿夜醒的哭闹,但很快就都归于平静。大楼外就更安静,只有夜风着经冬不凋的树叶,发出懒懒的沙沙声。
一个黑影佝偻着从寒风中走来,他没有去大楼,只是在门口探望一下,随即便消失在浓密的绿篱里。夜风中传来几声低微的金属碰击声,如果不注意,压儿不会听见。很快就又是万籁俱寂。
虽然猫有如此大名鼎鼎的父亲,可产房张,医院还是要求顺产的人经一夜观察正常后,第二天就出院。以便腾出房间给下一个产妇。也难怪,即使是大冷天的,虽然有暖气,走廊上还是冷。可你看,有几个产妇却是着大肚子躺在架在走廊上的上,一夜环境恶劣,又是人来人往,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猫无奈,只得出院。阿张地陪了一个晚上,铁打的汉子此刻也两眼血红。许半夏自告奋勇要求开车。她总归是了几个小时了的。
妇儿医院地闹事,从这儿到童骁的家,有一段众所周知的通瓶颈,没事谁都绕着走,所以许半夏一出去,就右拐去稍远的环城路绕。难得的不是周末,路上车不多,所以都速度很快。快要绕上车速飞快的环城路时,恰好绿灯转红灯,许半夏毫不犹豫地就踩了刹车。
可是怎么回事,刹车怎么不灵?旁边坐着童骁经验丰富,立刻扳上手刹,可还是不行,车子照着原来的速度向前冲去。许半夏全的冷汗一下都冒出来了,额角亮晶晶的闪烁出一滴一滴的晶亮,顺着发丝沿着脖子往下,消失于衣领。她急速纵方向盘,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着一辆迎面飞速来的集卡而过,耳边还满是集卡隆隆的闷响,眼前是集卡仰起的万丈灰尘。遮天小说
惊未定,又见尘烟中一辆装满渣土的翻斗车呼啸而至。这个城市开车的谁都知渣土车是路上最横行霸的车子,遇见它也别管红绿等,远远避开才是唯一安全之策。而此刻,许半夏再打方向盘,车子也不可能在最短时间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手忙脚乱之间,眼看着翻斗车头呼啸接近,面目狰狞。
除非此刻翻斗车急刹车,还可以把灾难降到最低,可是自己的车上现在有最弱的才出生一天不到的婴儿,还有一个疲惫的产妇,刹了车的翻斗车即使轻轻撞一下,也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何况翻斗车本没有刹车的意思,依然全速撞来。尘嚣中,许半夏忽然看见,那个司机的脸是那么熟悉,他两眼圆瞪,角狞笑,睥睨地俯视着这一车上的老老小小。车里面有他深仇大恨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曾经联手剥夺了他一生的快乐,如今是他讨还这一切的时候了。
太监!许半夏看见是太监的时候,便知了天命。再避,翻斗车还是会追着撞上来,如此机会,太监怎么放过。许半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四个字清清楚楚于空白间浮现,“不得往生”!四个字随着翻斗车头一齐撞来,滚滚闷雷似的声音中,杂着猫的尖和婴儿的啼哭。许半夏闭上眼睛,满心绝望…
可是为什么没有痛楚?许半夏拼力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不很熟悉的环境:天花板、顶灯、柔的。原来是粱一梦。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许半夏还是有点不放心,拿起手机准备给童骁一个电话,可几天出差下来,手机电池告罄,只得起洗漱,去办公室打电话。
路经会议室,从小窗见工业副镇长坐在里面,曹樱陪着他说话,许半夏当没看见,从关闭的会议室门前经过,直取自己的办公室。门就拿起电话给童骁拨打,“阿,我对我那辆车总是心惊跳的,你最好注意着一点,检查后再开。”
没想到童骁在电话那头无奈地:“已经闯祸了,胖子,我刚从派出所出来,给问了好半天。”
许半夏的心提到嗓子眼上,转了转,又落回去,听童骁的说话声音,应该是问题不大。“怎么回事?车子给人做了手脚?没伤到谁吧。”
童骁:“你那车子底盘高,不知谁给了个给昏了的修老太去,头钻在车底,脚藏在绿化带里,正好对着车。藏得很好,正好不让我看见。我换班出来想回家觉,启时候觉着不对劲,拗手,下去一看,果然有问题。我也看不出她受伤了没有,不便搬,保护现场,先给110打电话。警察一来,先把人送急症,修老太给压碎一点骨盆,没伤内脏。那么痛,但她竟然还是没醒。所以警察怀疑了,说可能是给人灌了,正化验着。我先给放出来,可是车子扣他们那里了,这事要等修老太醒过来才可能得清楚。”
许半夏听着连说“什么”,很是不能置信,“阿,你说修这么做究竟是主的,还是被人陷害的?她跟我们又没有血海深仇,值得这么那命来换吗?这还幸亏是你,要换作是我的话,我手感没那么好,碾过去也就一条命了。哎哟,这以后做人可就背着血债了。阿,你跟高总说了没有?”
童骁:“说了,我出事后先打报警电话,然后给你电话,你关机。猫爸的手机也关着,好歹他住家里,保姆醒了他,现在他正与公安局的周旋,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出来。我们都怀疑修老太要对付的其实是你,可是最近找不到你,她又知猫预产期和平时检查的医院,所以直接到医院来守着,没别的,她自己没好子过了,所以她也不打算活了,死前怎么也得做出点事来恶心死你。”
许半夏听了直傻眼,“有那么深仇大恨吗?至于吗?难是她怕害我的意志不定,所以自己吞了安眠还是啥的?至于吗?至于吗?她又不是活不下去,她过得比很多人已经好多了。如果真这样的话,还真只有神病三个字给她了。阿,你回家觉,回头我找高总了解去。”许半夏总觉得难以相信,修不会是给别人翻了再车子底下的吧。否则又没血海深仇的,再说修又活得下去,何必要做出如此决绝的招数?
没有答案,暂时也不想找高跃,还是去办公室找工业副镇长说话吧。人家过来总是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节临近,肯定是化缘来了。
去会议室一看,才知一起来的还有许半夏很认识的村主任老丁和村书记老曹。寒暄过后,副镇长笑:“许总,现在规模不一样了,这儿几乎是一天一变,我们这些老当地的都快要不认识了。”
许半夏听着笑,:“镇长这是放手让我们自己大快上呢,知我们是守懂规矩的好人。呵呵。”
三人互视了一下,最后还是副镇长:“老曹,怎么样,还是你说说?”
许半夏心生疑,什么事这么要,难不是来化缘?难今年节又要象去年节那样诸事不顺,甚至要去住一晚?不过想归想,脸上却还是笑呵呵地:“什么事这么为难的,不妨直说,是不是村里要修什么的却钱用?还是要我买一些焰火节放着大家热闹?”
老曹为难地看了看副镇长,见他还是那眼神他说话,只得咳了声,:“胖子,我们多年朋友了,你在这里也都快十年了吧,你是什么人,我们清楚得很。但是新来的镇委书记就不知了,他原来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刚刚下来锻炼,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想你上去查问,还是我们镇长给拦住了,说我们先过来问清楚怎么回事。我们都是多年朋友,你的为人我们怎么会不清楚,你这人最是仗义的。那个…后面有什么你听着不快的,尽管跟我们生气,我们自家兄弟,没什么的,说完了给我们个答复,我们也可以向书记差去,大家都好,你说行不行?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也别太当真。”
许半夏更是疑,什么重大事件需要新上任的镇委书记跟抓典型似的先来抓她?忙笑:“我们还有什么说不清的,我还得先谢谢你们帮我先顶着,否则镇书记要真跟我公事公办,那就差了。你们说吧,别为难,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曹又是犹豫了一下,这才:“有传说,说这个滩涂污染是你做的好事,方便你下手便宜买下它。小许,你别,传说,传说而已,可是说的人多了,影响总归不好,你还是想办消除一下影响,镇委书记也是为你着想。”
许半夏一听,“哈”地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什么事,这事我也有耳闻,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起过,没想到会传到书记耳朵里。看把你们为难的,没这种事。其实很容易说清楚,镇长,正好中饭时间,不如你跟书记约一下,我们一起吃个便饭,我把我最近发家经历跟他说一下,这事一说就明白的,我带上今年来的报表,一目了然就说明问题。”许半夏满脸不在乎,可心里却是在乎得很,不知镇委书记究竟知了多少,才会派出三员大将上门问话。
副镇长一听,也松了口气,他与许半夏好,尤其是在当初卖地给许半夏的时候,很吃了她一些好,她若有事,他也不会好过。忙拿起电话给镇委书记。因他出面邀请,那边很快就同意,二十分钟后,镇委书记与许半夏一行四人汇聚在一个包厢。
镇委书记看上去文质彬彬,也很客气,与许半夏手时候微笑:“久闻大名了,没想到你那么年轻。我们今天不喝酒,随便吃点,主要是聊天,个朋友。来,这儿坐。”
许半夏与村主任等客气了一下,这才坐到镇委书记左首。坐下就很诚恳地:“刚刚曹书记跟我说了那个传言,我想我也拿不出不在场证据,还是跟书记说说我这几年的资金实力,其实很清楚的,书记你一看就会清楚这事是不是我的。你瞧,这儿正好有我刚刚请会计师事务所做的历年资产审计,本来只是为了跟阿分家做公证用的,纯是内部机密,不过这下正好拿来做证明了。”边说,边拿出包装美的一本审计报告给镇委书记。
镇委书记哪里看得懂这种企业的报表了,不过还是拿来仔细翻了翻,然后摊在桌上,:“这最好,拿事实说话,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