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垒微笑:“这些还不是最大问题。现在的鑫盛最大的问题是产品太低级,原因是没有把后设备开起来。当然我知,后设备的技术要求更高,他们原来的技术队伍不强,开不起来也是对的,伍总接手后,要是能把后工序做足了,你的产品可以好好上一个档次,成本没添多少,价格和市场可要好看得多。”
许半夏凭印象想了想,后设备是些什么?有了,好像都是些污染比较严重的,需要排出酸含铁离子废和粉尘污染。不知鑫盛原本有没有做环保评审,如果没有的话,伍建设倒是要花点功夫打点了。不过既然是以前开过,应该是拿到过环保评审的。不知赵垒提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意在里面,许半夏拭目以待。
只听其中一个工程师:“赵总说得没错的,后工序不开起来,做出来的产品相当于部队,价格上不去,这种产品做的人也多,竞争比较烈。后工序上去的话,只要质量保证,产品就是正规军了。我看那些设备不差,最多是马达换功率大一号的就行。这一点,郭总应该是内行。”
郭启东正满心牵挂着那几本杂志,有点心不在焉,听到点名,抬头见伍建设正一脸问询地看着他,忙:“这倒是真的,后开起来,产品价格上去,就是所谓的技术附加值。不过那还需要有好的人去作,有时候温度什么的控制不好,出来的就是废品。不过伍总,我也只是知个大概,那些设备专业太强,类似马达要换大一号的问题我就看不出来,需要专家指点了才行。”
那个工程师忙说:“郭总客气了,郭总说得对,后技术含量比价高,做得不好就废。不像前,土上马做出来的东西,即使是废品,还是可以用用的。”
赵垒更是笑:“伍总你算是捡到便宜了,同样的设备,你问省钢买的话,这些价格就拿不下来了。而且省钢的设备还比较老旧。鑫盛的后设备虽然几乎是埋在废品堆里看不见,但拭拭,开起来立即升值。”
郭启东有点顾虑地:“后设备开起来的话,污染会比较大。”说的时候,两眼只是看着赵垒。
许半夏忙笑:“污染?我那个滩涂上不知被谁泼了废机油,至今没有查出来,我把那块脏海涂填上塘渣废物利用,他们照样卖我好地块的价。污染这东西,只要把苦主摆平,政府机关才懒得理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子过的人,反正土地是稀缺资源,再污染也不会妨碍政府卖地。不用太担心。上了再说,环保要有话说,到时再摆平。开工的时候一定要态度强一点,否则事事都要批要审,等真开工的时候,花菜都凉了。”忽然想到,伍建设买的鑫盛在异地,他在那里不再是当地的地头蛇,不知还能不能摆平当地士人?要是摆不平的话,可就有得好看了。难赵垒用的计策就是这个?
赵垒却是笑:“胖子你太大胆了点,做生产型企业与你做贸易不同,你做贸易大不了打一换一个地方,而生产型企业设备厂房都搬不走,政府不抓这些老实和尚抓谁?出了事要罚,一找就找得到,不付罚款就贴封条,让你没生产,一般谁敢乱来。否则银行怎么不肯贷款给你贸易公司,对生产型企业又特别优惠呢?一样的理。”
伍建设端起刚刚满上的酒杯,与个人碰了一下,随即认真地对赵垒:“环保这种东西是被上梁山了才做的事,那个企业自觉过了?都是些知识分子在吵吵闹闹。我们小时候就跟着大人一起打六六粉敌敌畏,也没见我们有谁短命,要说,农打得多了,虫子会产生抗,人还不是一样?城里人到农村喝点溪都会拉肚子,我们小时候和田沟里的都没事,都是各自抵抗力的问题。今天饭桌上也差不多,我和胖子是大老,我们最知怎么做。赵总你和阿郭两个知识分子就想得太多。为什么秀才造反,十年不反?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秀才考虑太多,顾虑太多,失去机会。我知你们几个知识分子都里不说,心里反对,没关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哈哈。”
赵垒一边跟着笑,一边在心里想,这个伍建设倒是一点都没怀疑许半夏是知识分子之一,可见许半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超绝。
伍建设是个办实事的人,几杯酒下来,除了劝酒的几句话,他几乎没多少废话,事事围绕鑫盛这个主题展开。关于设备,关于市场,就是不谈环保。连许半夏都感受得到伍建设一团火一样的劲。一顿饭下来,解决不少问题。看得出,省钢几个工程师被伍建设招呼得很好,言语非常坦率,知无不言,伍建设也是在话语间一直提要他们加盟。不过这种引特殊人才的事一般都要单独与老板私下里谈的,伍建设与那几个省钢的工程师犹如一方在扭头摆尾展示,一方在亮出将牌似的翡翠戒指引,各自心照不宣。
不过许半夏相信这笔生意肯定可以成,因为看得出伍建设已经下了开后工序的打算,他迫切需要有省钢这几位有实际工作经验的技术人员加盟。而省钢近年一直制僵化,生产每况愈下,职工的收入可想而知。伍建设本就是个为达目的肯下血本,甚至不择手段的人,他花了那么大笔钱购入鑫盛,不可能不存着让鑫盛下金蛋的梦想。只怕下大价钱引几个工程师才只是第一步,真正启起来的时候,从省钢大量挖熟练作工都有可能。很多私企的机器都是这么通过挖社会主义墙角启的。因为引熟练人才,可以在最快时间内消化设备,产出效益。
饭后,赵垒跟着许半夏的车子后面,去许半夏的公司。许半夏这个老板千年不遇地到一次公司,差点引起轰。才刚坐下,看许半夏关上门,赵垒就笑问许半夏:“胖子,你是不是想误导伍建设污染环境,到时被政府责令停改?”
许半夏笑:“被你看透了。伍建设在他家附近污染,他上上下下摆得平,没事。他办厂那么多子以来,因为有原集厂的底子,从来不用为污染问题心,他肯定对污染这一块重视不起来。不知去了新地方后,强压不压得过地头蛇。我想怂恿他乱。”
赵垒看着许半夏笑:“胖子,你还是直了一点。伍建设惟利是图,只要打他的利之心,下定决心开后设备,鑫盛制造污染是必然的了。而跑关系掩住相关人员的比上一套环保设备的成本低,你说他最终会怎么做?所以你只要等着看,伍建设怎么污染环境,怎么摆平当地官员,怎么与当地平民冲突。你本就不用自己努力让他放弃环保,导致他以后出什么问题后把恶气都出到你上。放弃环保是他的本能的选择,你都不用替他着急。”
许半夏正正地坐到赵垒对面,认真地听完赵垒的分析,心里叹服,不错,只要引导伍建设上后工序,他必定会制造污染,这是必然。“可是,伍建设因此也引大量对应的技术人员,鑫盛原来也一定有配套的环保设备,否则当初就不可能通过环保评审上马。那些技术人员为自己的命,也会要求开环保设备。不过…难说得很,老板最大,再说污染最终还是传到厂外,不是厂内,而且伍建设这个人又很强,那些技术人员最终会屈服都难说。”
赵垒笑:“胖子,你没有过实业,虽然看得不少,可是没有真正过,就不会知其中关键。环保设备安装才是一次投资,皱皱眉头也就忍下了。可是环保设备如果启,每天就需一样的运行费用了。那些运行费用得一五一十算产品的成本中去,吞噬伍建设的利,你说他舍得这么割吗?我想在没有外力压制的前提下,他不会舍得,你只要看看他的公司附近小河一片浑就知他怎么看待环保了。”
许半夏好好想了想,才不得不佩服地:“你把伍建设吃透了。可是,我觉得引导伍建设开后设备是把双刃剑,这导致他必须引尖端人才,使他的产品在市场获得口碑,取得高价,站稳脚跟,不易撼。同时,他可能会良心发现在工程师的要求下启环保设备。这些企出来的规规矩矩的工程师,可能是不小的变数。”
赵垒微笑着拿眼睛看着许半夏,忽然说了句不相的话,“胖子,看你的眉眼,很象敦煌壁画里的隋唐女子,慈眉善目。”
许半夏心里好好地乱跳了几下,很快接口:“你是不是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出来?我帮你说吧,是不是‘谁知伊心肠墨黑’。”
赵垒笑:“多想了吧,我可没那意思,我只是看着你忽然有感而发。”随即就转了话题,“你说得不错,这些工程师是最大的变数,但不是你说的那种变数,他们产生的变数比环境污染可能产生的变数都大。他们才是我力促伍建设开后设备的最主要原因,制造污染化鑫盛与周边的矛盾相较之下只能放在第二位。”
许半夏正被赵垒前面一句话得心头鹿撞,没想到赵垒话锋一转又回到原路上,她需要收回心神,好好回一遍赵垒的话,才听懂他讲的是什么。心里吃惊,不由又好好回一遍,怕是自己意乱之下听错,可是没错,只得笑嘻嘻地:“别卖关子,说说你的原因。依照你的意思,难那几个工程师是定时炸弹?”
赵垒微笑:“据可靠线报,省钢因为效益不佳,上头有换帅的决心。空降的一个大帅份背景格都酷似三时的周瑜,可惜该人目前正在外培训,所以上头一直捂着消息。这个人是高子弟,有后台,不怕折腾;脑筋好用,知革新;最主要一点,此人权重,他想以省钢作为他展示自己的舞台,为他谋取更高职位获得实绩傍。所以,此人上台的话,肯定会大刀阔斧地活省钢。”
许半夏见赵垒才说一半就嘎然而止,知他卖关子,此刻她许半夏要是再继续要求赵垒说下去的话,就很没种了,无论如何得自己想出来。瞑目稍顷,许半夏立刻豁然开朗,“我明白了,此人上台以后要人没人,因为可以用的人都被伍建设挖走,以致无顺利施展抱负…”许半夏也学着赵垒说了一半,卖了关子,下不说。“可是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赵垒明白许半夏已经了解了他的意图,心里欢喜,笑嘻嘻地:“禀胖子,此人与我一个学校出,不过以前只是点头之。上半年他出前特意挽人介绍与我认识,向我了解接手省钢的前景,所以我才能事前得知。”
许半夏恍然大悟。赵垒,以他对伍建设格的深刻了解,和对省钢领导层变迁的事先了解,心设计了这么个复杂曲折的圈套。而他自己则是若无其事地置事外,冷眼旁观事态发展。手腕之高明,心机之深沉,耐心之良好,都堪称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