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堪折(2 / 2)

她噗嗤一笑:“你是不是逗我开心啊?”

琼华一张脸煞白如雪,手指点着水面的某处:“就在那里,你真的没看见么?”

樱哥儿顺着她的手看去,顿时背上冷汗泠泠,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贴着脖子huajin了衣裳里,那种恐惧难以形容。

她也看清了水里的脸。

黑发散开,一张如雕似琢的美丽脸儿,眼睛在水底下仍然睁开着。

她慌乱惊叫,忘了在船上而非岸上,霍然起身,手里的船桨无声无息地落到了湖里面。

湖水起了涟漪,船被水波渐渐推得更远。

这并不是一个人工挖凿的死湖,而是真正的湖泊,连着江南运河,水流出去会到哪里,少女们谁都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闺阁千金行不惊风,笑不露齿,虽然住在湖边也都不会游泳。两人困坐在小舟里,几乎都要哭出来。

突然听到远远的有一个男人清冽的声音问:“两位小姐,可是遇到了麻烦?”

琼华羞涩,只用团扇遮住脸。

樱哥儿年纪小,更大方:“是啊,我们姐妹出来游湖,结果却把船桨也遗失了,真不知道怎么回到岸边。”

坐在另一条船上的是个青年公子,一身青衣,束发冠上嵌了一颗明珠,整个人真是明珠美玉,风度翩翩。他缓缓划了过来,一只手居然很有力气地抓住了船舷。

琼华只觉得船摆了一下,身子控制不住,顿时和着船一起摇动,她吓得叫出声来,那男子却已经用一条麻绳将两条船连在一起。

“我带两位小姐上岸,稍安勿躁。没事的。”他和言细语地安慰。

琼华的脸微微红了。

夏日里的天气就像是孩儿面,一时风雨一时晴,总叫人难以捉摸。那雨瞬间哗啦啦下了起来,几人顿时被淋shi了,琼华的头发shi漉漉腻在脸上,白是白,黑是黑,色泽分明,她一双黑亮明澈的大眼睛从团扇的上方悄悄看着船的另一边。

那位公子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闹了个大红脸。

公子从水上摘了两片极大的荷叶,递了过去。

“权当做雨伞遮蔽一下,这雨恐怕不会立刻就停的。”

琼华忍不住一笑,说:“这个当伞,真是怪有意思的。”

公子也笑起来。

他自己却不避雨,任凭雨水把他整个人浇透,那青色衣衫贴在年轻男人强健修长的身体上,两个小姑娘害羞不看,又忍不住去看。

——

樱哥儿缓缓说:“那一日的骤雨荷叶,就是我姐姐和华清公子相见的原由。”

邀月缓缓点一点头。

她觉得这段日子,脑子里总是突然出现一些费解的影子。

比如水中的脸,这话樱哥儿一说出口,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就狠狠颤抖。

她好像也曾看到过这样一幕。

似乎是和一个长发流云,星眸如水,极温柔的女子撑着伞在湖边慢慢地走。

湖上有一座桥,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那桥名叫伶仃桥。

从桥上走过的时候,她随口问另一个女子:“这个桥为何要叫做伶仃,身世漂泊雨打萍,伶仃桥下叹伶仃。多么凄凉。”

另一个女子一笑:“姐姐你又多愁善感了。”

她愣怔片刻,这才缓缓说:“什么多愁善感,从那地方出来之后,还能有什么愁,有什么感?”

女子住口不语,双眼蕴着同情。

她扶着桥往下看,水清见底,波平浪静,若不进到水里不知道,这水其实非常深,因为清澈异常,那深度看不出来,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水底一般。

突然,她看到一张脸。

黑发在水中四散飘开,那张脸俊美瘦削,睫毛纤长,嘴唇苍白如纸,竟是个绝世的美男子,只是他沉在水底,随波逐流。莫不是死了?

她不及多想,立刻噗通跳进水中,如一尾鱼儿游动到男人身边,抱着他上了岸。

“姐姐,这人是死了吧?”

另一个女子一脸惊惶。

伸出一指探他鼻息,随即收回手,脸色雪白:“姐姐,他真的死了。你——咱们救他不成的。把他葬了吧。”

她看着男子无知无觉的脸,生命已经从这具绝美无伦的身体里流逝,她突然落下泪来,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心情却异样地波动着。

“我有办法。”

邀月闭上眼,这个片段却突然消失。

再怎么皱眉追寻,也找寻不到。

这个人居然有着和花无缺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在那一段记忆里,她仿佛听到一个清冷疏离的声音说:“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

樱哥儿说得累了,又喝了一杯茶,这才慢慢道:“那日一见,姐姐和华公子一见钟情。她平时是谨慎胆小的人,那段日子却像是中邪了一般,什么都不怕,不管不顾只要溜出去和华公子见面。为此不住央求我帮忙。我怎能看着她伤心,于是挖空心思帮她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是去城里白马寺烧香,就是去西街买胭脂水粉,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出去遇到华公子。华公子也是个老实糊涂的男人,他居然以为每一次偶遇都是巧合,还以为这是姻缘天注定,才会反复遇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