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分离
白芍话音戛然而止,头微微一偏,随即不再动弹。
她死得这样痛快,娜迦如坠噩梦,双手仍抱着白芍的尸体,不顾她的血撒了她一身,她一身红衣似火,沾上了鲜血,仿佛融做一体,乍看并不分明。
过了许久,她才流泪说:“姐姐,你太苦了……”
她还没把娜迦的身体放下,外面突然传来隆隆之声,原来这洞窟毕竟在地底下,方才连番恶斗,掌风拍击数处墙壁,终于把墙体拍垮了。
四处传来塌陷之声,显然再不上去,众人都要被埋在地下,直接葬身黄泉!
小鱼儿抱着铁心兰,花无缺抱起铁战的尸身,邀月乖巧跟在身后,只有娜迦呆呆站着,半晌不动,而那海上龙王却缓缓朝她们走了过去。
花无缺足下微顿,只见海上龙王并没有去碰娜迦,只是痴痴呆呆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芍,伸手把她心口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周身仍然缠着铁链,行动颇为不便,把匕首握在手里已经极困难,他目色如夜,只看着染满血的匕首不放,突然反手将匕首插进自己的心口。
花无缺绝想不到这对半世怨侣居然用完全相同的方式自尽。
他被囚禁多年,身体早不行了,匕首进去,顿时抽搐几下,也软倒在白芍身边,一双眼只是愣愣看着白芍,像是有话要问,可惜此生此世再说不出口。
花无缺转头见娜迦还不想走,似乎打算留下陪他们,只能伸手拽住她,把她一起带了上来。
几人在地下洞窟短短时日,再出洞窟才知道外面是晌午,大太阳晒下来,直让人眼花缭乱。
娜迦脸色惨白,宛如从地狱扯出来的幽魂,她愣愣站在洞口,听着里面隆隆声响,最后变为一片实土,突然跪地呕吐,吐到苦胆都出来了,也不能停止。
小鱼儿虽不喜欢她,但看到漂亮姑娘受苦,总是心存怜惜。
“他们都死了,你也上来了,今后,你就可以自在生活了。”
娜迦愣神看着小鱼儿,眼神飘向花无缺那边:“自在生活?我一开始在海上,后来在地下,我从不知道什么叫自在的生活。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说着,她袖中抽出短剑,也朝自己脖子抹了过去。
小鱼儿和花无缺好容易把人救上来,哪能看她就此死了,花无缺快一步,将一枚银锭击出,打在短剑上,顺势剑锋荡开。
娜迦手里短剑落地,凄苦得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小鱼儿看她一眼,无奈说:“要不,你先跟我们走,再看看去哪里罢。”
娜迦没回应,但当他们朝前走时,娜迦却默默跟在后面。
花无缺抱着铁战尸身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树下,见那大树郁郁葱葱,不远处流水远山,风景极好,便对小鱼儿说:“咱们把铁战前辈葬在这里,如何?”
且这里距离那洞窟也不远,若人死后真有魂魄,他们想重聚也容易。
小鱼儿也点点头,再走会儿就要回城了,带着一具回城可怎么说。
铁心兰脸色惨白,仍旧昏迷未醒,小鱼儿微微叹息,请娜迦帮忙抱一抱铁心兰,将她转到娜迦手里,才和花无缺一起帮铁战掘块坟地出来。
两人片刻间掘开四四方方的一块墓地,将铁战老前辈的遗体恭敬放了进去。却没有填土。
若在铁心兰未醒之前,就把她父亲葬了,两人都怕她醒来后更加伤心。
邀月轻声问花无缺:“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花无缺看着她,半晌才说:“没有。”
大姑姑当时出手,是为了救他的性命,这世上谁都能说邀月方才做错了,只有他不能说。
邀月望向铁心兰,她被娜迦抱在怀里,娜迦坐在树下,小鱼儿也坐在树下,铁战的遗体已经用树叶和花无缺的外袍盖住。
“你好像有些怨我。”邀月轻声说。
花无缺说:“并没有,你不要多心。”
他说了不多心,邀月便不多心了,只是靠在花无缺身旁,过不多时居然沉沉睡去。
直到暮色四合,夕阳沉落,一轮新月挂上梢头,整个天空变成了琉璃般澄澈的暗蓝,邀月犹未苏醒,她像是做了个美梦,浓长整齐如绸缎的黑发从她身上散落到花无缺的身上,他随手握着头发,只觉得冰冷流畅,像是天际的流云。
那边铁心兰却醒了,她轻声说:“我好似做了个梦,我找到了爹爹,可爹爹又死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墓坑,铁战的一点花白头发露在外面,被晚风轻轻吹着,来回摆动。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做梦,那是血淋淋的现实,顿时脸色更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墓坑边,泪水喷涌而出。
她回头看去,立刻看到花无缺肩头靠着邀月。她低头沉睡,下颌尖尖,睫毛低垂,嘴角浮着一抹浅笑。
自己的父亲死了,她还在梦中酣睡。
铁心兰动了真气,双拳顿时挥了出去。
花无缺把邀月放下,让她靠在树干上,自己挺身而上,不运力抵抗也不闪不躲,直接接了铁心兰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