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和那白衣女子用过午饭,并没掩饰行踪,两人骑上白马,又朝南边走了。
他们的马虽是良骏,却走得不快,江南水乡,城郭阡陌相连,到黄昏时分,又到了另一座小城里。
花无缺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那女子似乎胃口不佳,神色恹恹地径自进屋休息,花无缺自己在楼下简单用餐后,带了两样点心也回楼上休息。
小鱼儿直等到深夜,这才使了个倒挂金钩之术,从屋顶朝下窥视,只见那白衣女郎独坐在客房里,她似乎是刚沐浴完,散垂一头乌发,坐在窗边,手持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扇着。
小鱼儿一颗心全在铁心兰身上,又见这白衣女子和花无缺行迹亲密,他原应暗自庆幸,却又为铁心兰打抱不平,对这白衣女子生出了些微厌憎之情。
但此刻窥视到她对窗梳发,晚风将那发香一缕缕带过来,她星眸流转,意态慵懒,于清姿中透出一种魅态,当她那双眼瞳状若无意地朝外一瞥,正和小鱼儿的双眼相对时,小鱼儿心中怦然一动,竟然是控制不住地心悸。
这女郎一身白衣,应该也是移花宫中的宫女。小鱼儿一缩脑袋,心脏仍是乱跳,他纳罕不已,因花无缺之前身边携带的移花宫宫女如荷霜荷露铁萍姑之类,小鱼儿也见过,各个貌美如花,却没有这种妖邪之感。
他按下浮躁心绪,又探下头来,却和邀月的脸正正撞上,这一惊非浅,白衣女郎什么时候从屋内走到窗边,他竟然毫无察觉,此人在花无缺的保护之下,仿佛弱不禁风,并不会武功,难道刚才是自己走神了吗?
“你在学蝙蝠吗?”邀月缓缓摇着扇子,好奇地问。
小鱼儿一脸苦笑:“我要是说,我确实是一只蝙蝠,你会信吗?”
“哦,我信。”邀月微微一笑,说:“可是我不喜欢蝙蝠。所以对不住了。”
当她说出对不住三个字时,小鱼儿周身的肌肉绷紧,防备着对方发难,自己可以立刻爆起反击。
可白衣女郎说完后,却只是把两扇窗户都关了起来。
他愣愣看着眼前的纸窗,里面透出的晕黄灯光,忍不住小声叩了叩窗棂,那女子的声音隔窗传来,说不出的低沉婉转。
“蝙蝠快点飞走吧。”
小鱼儿说:“现在外面的已经不是蝙蝠了,而是一条滑不溜手的鱼。”
女子的脚步声轻悄,打开窗,小鱼儿这下毫不犹豫,马上从窗户跳了进来,说:“你……”
他话音未落,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如月,你睡了吗?”
江小鱼的额头流了一滴汗。
他其实不觉得花无缺会真和这白衣女子有真正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因为对方是个清白如雪的正人君子。
所以铁心兰当日抱住他,小鱼儿虽然心里难过,还是会逃走,他其实知道花无缺绝对不会对铁心兰怎样,他只会出手保护她。
此人有朝一日和娇娘拜堂成亲,恐怕婚后也是循规蹈矩,清正洁白的如玉君子。
半夜窥探白衣女郎也是基于如此考虑,花无缺绝对不会深夜在一个女子的房间逗留。
现在他却在敲门。
邀月狡黠一笑:“我睡了呢。”
说着,手下不停,悄无声息地把房内的衣橱打开,把江小鱼塞了进去。
江小鱼一脸懵逼蹲在衣橱里,她无声地微笑,竖起食指,凑在红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门无声关上,江小鱼才发现,这衣橱的门关得不严,一线烛光流泻进来,他单眼凑在缝隙中,见那女子飞快从床上拿了一个绣花绷子在手上,走过去开了门。
花无缺在灯下净白如玉,一身雪色长衫连些微尘土都没有,他双眉微轩,双目如电扫了一圈,略有疑色却没有说话。
小鱼儿咯噔一下,他恐怕把刚刚的动静都听到了。
那白衣女郎如月却噗嗤一笑,说:“公子,难道我房间里藏着人不成?”
花无缺淡淡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缓缓走到衣橱跟前,笑出声:“我这里面可真的藏着一个人呢,你要不要看看?”
小鱼儿只觉得舌底泛着黄连苦水,他倒是不怕花无缺,但是半夜在花无缺女伴的房间衣橱里躲着,这让他浑身上下张嘴也说不清白。
花无缺反倒按住她将要打开衣橱的手,轻声说:“我只是听你房间仍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你不要多心。”
白衣女郎笑得更明媚:“我有什么可多心的。公子,我还记得曾经看过一个话本子,那个故事可有意思了……”
她慢慢讲了一个传奇故事,故事从一个官家小姐进京,途中住店说起,那小姐住在旅店里,晚上听到有个男人喊冤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做了个噩梦。
第二天本要赶路,她不巧却病了,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之后她鼓起勇气,顺着声音去找,原来她房间的衣橱有个夹层,夹层里居然是一个男人的枯骨。
这故事曲折离奇,从枯骨喊冤开始,讲到姑娘帮他鸣冤,当地县令是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人,根本不信她的连篇鬼话。
那鬼便告诉小姐,县令童年的种种趣事,原来这冤魂竟然是县令的亲生父亲。
中间夹杂了县令的真假父亲之谜,真父亲被假父亲亲手杀死的往事,最后县令帮自己父亲报仇雪恨,小姐和他也终成了眷属。
小鱼儿觉得这个故事又臭又长,没想到花无缺居然不打断白衣女郎,静静听她全部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