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抬手接住凤钗,红宝石缀成的长长流苏沙沙作响,他莫名其妙地再次追上邀月,挡在她面前。
她终于急了,恨声说:“好狗不挡路。滚开!”
花无缺真心无计可施,他不懂她在闹什么情绪,见她又转了个身,朝另一边走,便绕过去,双臂展开,挡住她的去路。
那几个妓寮的女子都在看他们,见状彼此笑说:“就说你没机会,主动也没机会。”
“人家小情侣闹别扭呢。”
邀月的眼里居然带了一点水痕,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撇到另一侧,冷声说:“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不想带着我。”
花无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时沉默了。
邀月目光闪动,满心抑郁,又缓缓说:“花公子,您真没必要勉强自己跟着我。您口口声声说因我是移花宫的宫女,你要照顾我,还说我有病,生怕我自己走了出什么事情。可我到底不是个傻子,你心里颇为厌恶我,非常厌弃我。我都觉察得到!”
说到这里,已经是气咽声塞,她忍了忍,又轻声说:“您这样大可不必。我再说一次,大可不必!我是个有手有脚的人,自己一个人难道会死不成?方才您已经抛下我自己走了,现在也不必回来。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自珍重罢。”
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花无缺再迟钝也察觉不对,邀月低着头就要绕开,他不假思索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竟看到她双眼泪意盈盈,泫然欲泣。
他顿时慌了手脚。
邀月愤愤推开他的手,用手背一抹眼睛,把泪水全甩到地上。
“别以为我是因为你哭。我就是被风吹迷了眼睛。”
花无缺手足无措,几乎是求助般滑开目光,那个高髻女子居然没走,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她和花无缺的目光相触,立刻察觉到他求助的意思,扬声说:“抱着她啊,别让小姑娘走了!”
花无缺乱了心绪,听了她的话,下意识立刻伸手把邀月抱在怀里。
她涨红了脸,挣了挣,对方的胸膛和手臂简直像是个铁箍,她气的声音更颤:“大街上你这是干什么?”
花无缺根本不敢松手,现在的邀月别扭极了,这种古古怪怪的别扭让他束手无策。
“我绝对不是厌恶你。”花无缺几乎要对月发誓了。他的心思,邀月居然全感知到了。
但是这根本不是厌弃,厌恶。
他只是很矛盾,很无措。
“我不是厌弃你……我只是对你又敬又怕……”
“……我很可怕吗?”她闭着眼,闷闷说。
从花无缺的角度俯看下去,她的长睫微微颤动,仍有泪水凝结到睫毛上,无声落下。
她完全不出声,若不是亲眼目睹,他会以为她哭了是他梦中所见。
他的心绪陡然烦乱,她这幅模样实在是太陌生了。
抱在怀里的,仿佛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他改口说:“……过去,你虽然完全不记得了,但是你是一个很……”
这番话实在太难了,他再三斟酌,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很……高傲的女子,对待我的态度也很严厉,我对你是又敬又爱。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时难以适应。但我真的没有厌弃你的意思。”
她蹙眉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带着一丝颤音飞快说:“我不要敬。”
刚说完,便自悔失言,好在她声音低弱,花无缺像是没听清。
她忙从袖子里取了手帕拭泪,才说:“既然是我误会,那就不必多说了。”
满镇子找了她一下午一晚上,又是闹又是哭的,她语气一松,花无缺心里顿时轻松一大截,大半夜只觉得口干舌燥,饥火中烧。
好在这鬼市上吃的不少,他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先帮邀月擦净了长条凳子,自己这才坐下,吩咐店家赶紧上些吃食。
鬼市上的食物没有太过精致的,这家店卖的不过是馄饨而已。
端上来的时候,只见一只只馄饨皮薄馅儿厚,汤汁金黄滚烫,汤里撒了碧绿的小葱、鲜红的一点辣椒面,鲜香之气扑鼻而来。
邀月垂目,用汤勺盛起一只馄饨,慢慢咬着吃了。
花无缺一向喜欢吃凉一些的食物,他渴得很,叫店主上点茶,店主端来的不过是最普通的茉莉花茶,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茶水一掀开茶盖,那香气霸道地四溢开来。
他连喝了三杯茶,才稍解渴意,突然那店主又端了个碟子过来,酱黑色的碟子上放着两个虎皮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