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遗憾。
花无缺从没见过邀月露出这样的小女儿神情,对一件饰物恋恋不舍,这东西哪怕再贵,也贵得有限。和富有四海的移花宫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他坠后半步,匆匆掏了张银票把凤钗取了来,连价钱都没有还,然后追上邀月,将那根钗子插到她发髻中。
她又错愕,又惊喜,伸手摸了摸发钗,那串鲜红的宝石就在她雪白细长的手指间灿然生辉。
摸了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就要把发钗取下来。
花无缺板着脸:“我一向是随手就赏东西给下人,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给乞丐罢。”
邀月恋恋不舍地摸着发钗,前后看了一遍,惊喜地说:“公子,这条街上没有乞丐呢。”
“那你就自己留着吧。”
她放下手,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着他微笑。
她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眼窝处有淡淡的微红,漂亮得不可思议,往来的商贩旅人,都情不自禁转头去看她。
花无缺突然不想那么多的人去看她。
或许因为移花宫主应该一生一世高高在上,众人莫敢仰视吧。
他在成衣店取了一顶罩着重重薄纱的帷帽,扣在她的头上。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压了压帽檐,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而是戴着帽子,跟在他的身后。
李神医的住所在一条幽僻的小路尽头,两棵梧桐树下。黑墙白瓦,木门紧锁,花无缺叩响铜环,声音传得很远,许久才有一个垂髾小童走出来。
“这里没有什么李神医。”他说。
花无缺记得移花宫里的记录曾提到,李神医和邀月宫主曾有往来,便取了一朵墨玉梅花,请小童送给隐居的先生查看。
小童关门进屋,片刻又匆匆赶了出来,将两扇木门打得大开,请花无缺和邀月进去。
院子不算太大,因没摆放什么东西,显得很敞亮,墙角种了一棵杏树,夏日里杏花已经谢了,树上结了鲜黄色的累累果子。
树下躺着一个懒汉,身形异样高大,用一顶草帽盖着脸。大天光的日头下,还在睡觉。
李神医原来是个须发皆白的瘦小老人,穿着青色短衣长裤,背着手站在檐下,手边一只炉子烧的通红,炉子上煨了一壶药。
他看了看花无缺和邀月,目光在戴着帷帽的邀月身上一绕,最后定在花无缺身上,问:“你是移花宫的人?”
花无缺拱手为礼:“正是。”
“老夫久不在江湖中走动,那移花宫向来只收女弟子,你这个大男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花无缺自小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两位姑姑收养,在移花宫中长大,我确实是移花宫里唯一的男弟子。”
李神医还在打量花无缺,那在树下躺着的懒汉却突然站起身。
他一睁开眼,整个人和刚才懒洋洋的穷汉就完全不同,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走到花无缺的面前,一字一字说:“你是移花宫的人?”
李神医像是突然想了有趣的事情,便说:“这位花小哥,不是老夫不帮你看病,你看,老夫现在有个病人,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移花宫的人,只要听到移花宫这三个字,就要过去打一架。不如你和老夫的病人打一架,若是你能活下来,老夫再帮你看病。”
言下之意,若是被打死了,还有什么诊病的必要?
那个病汉听李神医说完,一双铜铃般的眼狠盯着花无缺,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移花宫的人,怎会这样像?”
话音未落,突然劈出一掌!
花无缺在他站起时,便暗自防备,他一掌至刚至猛,朝自己力劈过来,他身如惊鸿,修长如玉的手掌动作一拨一推,李神医只觉眼前一花,那病汉的掌力已经反转打向他自己的胸口!
这一招正是移花宫闻名天下的绝技,移花接玉!
多少英雄闻风丧胆,昼夜冥思,只想找出拆解办法。
甚至掳走移花宫的宫女,百般拷打,只求拆招!
三十年前,邀月的移花接玉一式成名,三十年后,没人能够成功破解。
李神医目光炯炯,他从给这病汉疗伤开始,心里就有一个谜团不解,若邀月和他对决,到底谁胜谁负?是天纵英才的燕南天,还是从那个地方来到人间的邀月?
那病汉正是多年前闻名天下的大侠燕南天。
花无缺的移花接玉已经将他裂云劈石的一掌引回他的胸口,这一招花无缺从儿童时就开始练,到现在早已熟极而流,没想到燕南天只是转了两圈,就把移花接玉之力卸到了那棵杏树上。
只是他不防那树上全是半熟的杏子,树干被掌力劈得来回摆动,那些杏子噼里啪啦全掉下来,不少都咚咚咚直接砸到燕南天脑袋上。
花无缺是稳重温文的性子,哪怕看到杏子砸的汁液溅开,面上仍然平静无波,只是心中悚然,这人武功如此高深,且是移花宫的敌人,他到底是谁?
而此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后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