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缓缓睁开眼,自己躺在一片绒绒绿意的草地上,他撑起身,发现自己肩头的伤已经处理过。
原来山腹中心,竟是这么一处美丽的所在。
外面大概是白天,不知多高的极顶处,有一方洞口,漏下一线日光,光照处草木葱茏,有清澈溪流顺着山壁流淌下来,几只小鹿正在溪边喝水。
邀月样子比平时狼狈得多,闭目靠在溪边的青石上,双腿盘膝,显然是在运功疗伤。
他不去打扰大姑姑疗伤,自己在谷底转了一圈,采了几个果子回来,用溪水洗过,自己先尝了一个,确定无毒后,才送到邀月面前。
邀月抬眸看了他一眼,取了果子吃了一颗,问:“可有出去的地方?”
花无缺摇头,说:“谷底有一处房舍,建的很精妙,我尚未去看。”
邀月居然猜到他不进去的原因,方才山壁上悬空的那处精舍,就有乌糟糟的男女人像,现在谷底又有美舍,天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闹心玩意儿。
邀月想了想,说:“魏无牙既然能进来,这里肯定是有出去的通道的。”
花无缺点点头,不去反驳大姑姑,心里却有些悲观。
那魏无牙身形矮小,随意打个洞就能钻来钻去,若是他留给自己的通道,花无缺和邀月这种正常人的身形就未必能用了。
邀月动也不动,盘腿打坐了三日,这才渐渐恢复了精神。直到她站起身,花无缺才发觉,大姑姑的腿似乎受伤了。
她原本雪白的衣裙,在小腿处渗出血痕,走路时她竭力调息凝神,用右腿发力,可左腿使不上劲的状态还是非常明显。
“大姑姑,我扶你吧。”
邀月只横了他一眼,冷声说:“让开,我还没残废呢。”
她自己绕着崖底转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发现,终于垂头丧气起来:“不可能啊。”
难道真要在崖底过一辈子?
当个坐井观天却上不去的青蛙?
她抬头苦苦看着顶部,这个山洞形状委实太刁钻了,呈现塔型,下宽上窄,山壁向下倾斜,这么明显的倾角,哪怕是轻功再好的人,网上攀援时也需要助力的。
她摸了摸山壁,滑不留手,不由叹气出声:“这只死老鼠。”
花无缺看她徒劳无功地走来走去,腿伤伤势加重,那血迹陡然变深了,忍不住劝解:“大姑姑,你坐下歇会儿罢。其实,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不出去,就不用面对江湖纷争,也不必再考虑杀死江小鱼的任务,其实也不错。
邀月没好气瞥他一眼:“你不想出去见你的铁姑娘了?”
花无缺微微一怔。
这几日,他只顾着寻果子果腹,安抚大姑姑受伤后明显暴涨的脾气,居然把铁心兰都给忘了。
“而且……”邀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怨愤吐槽:“难道要我穿这一身破烂衣服到死吗?”
花无缺忍不住笑了笑。
邀月还没来得及骂他,突然听到一阵幽幽亮亮的歌声。
两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儿童的声音,在唱着歌谣。
等听清楚了,两人都是悚然一惊。
窗外喜鹊叫喳喳,门前花轿已来了。
吹笙弹拉放鞭炮,新娘快点上轿来。
大姐出嫁泪涟涟,小妹相伴到院前。
生前心意身后知,比翼相伴黄泉下。
不过是一首打油儿歌,伴着儿童娇嫩的嗓子,唱的是阴气森森。
此时已经是深夜,顶上洞口一线天,显出一轮明月。
一群垂苕红衣小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各个拍着巴掌,唱着歌。
待看清楚,居然又是一惊,这些孩子居然也是人偶,不知魏无牙用什么做成,能走能唱,仿佛真正的一群孩子。
孩子们蹦蹦跳跳,有一个居然跑到邀月面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对着她端过头顶。
“新娘子快快换衣裳梳妆吧!”
邀月伸腿就把假孩子踹翻在地。
疼得她吸气。
花无缺不吭声站了过去,抬起手臂示意大姑姑可以扶着。这次邀月是疼得厉害了,忍了忍还是搭了手上去。
那孩子居然像真人一般,趴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把洒在地上的红裳和凤冠捡起来,又原样放回盘子上码好。
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开。
过了一会儿,孩子们又唱着童谣走了过来,领头端着盘子的孩子蹦蹦跳跳走到邀月面前,邀月一个闪身躲到花无缺身后,想看孩子会不会把衣服送给花无缺。
没想到这孩子身上不知道装了什么机关,是能看还是能闻,居然绕过了花无缺,走到他身后,执着地把衣裳端到邀月面前。
邀月这次没有踢他,只是默默站着,孩子也默默站着,仿佛重回到死物的状态,成为一尊雕像。
邀月抬头看天,突然说:“咱们呆了好几日了,今天是第一个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