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将行(7)(2 / 2)

朱翊钧跟我说:“我后来亲自写信去问全真派掌门,也在玄门论坛里听人说过这件事,但这件事已经被掌门天师下了缄口令,不得有人提起也不得有人泄露,我只是听到了一点,但这一点也足够我震惊的了。”

我也挺震惊的,他们玄门还有论坛?看来马哲诚不欺我,我们得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

朱翊钧可不管我,在他眼里我现在就是个被他操控了代替他儿子朱珠的一个傀儡,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对对面的崔老板,然后眼神慢慢地往下挪,等挪到他手里捧着的花盆的时候总算是停住了,“他爱上了一朵花。”

我一愣,又开始活动眼睛朝他看着的地方看过去,花盆空荡荡,泥土湿润润,我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然后从花盆里抬眼,顺着凑近来的目光又看回了朱翊钧,内心里的平波翻涌起来,一下子卷成了惊涛骇浪。就是在这时候我震惊的情绪才开始往脑门顶上窜,他刚刚说什么?他刚刚说的是中国话吗?

那厢崔老板肯定是没察觉我心里狂风呼啸的情绪,手指更往花盆里凑了凑,他那只手指尖上的指甲都好像沾上了一点泥土的潮湿气息,好像结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子。

朱翊钧手指往前凑了凑,只差了一点点便能够碰到这个花盆,他说:“不出意外,我估计这盆里栽着的就是他爱上的那朵花。”

我大大地喘息一声,然后马上屏住了呼吸。我哪儿来的肯定,就看着崔老板,似乎知道他将有动作一样。崔老板还真是不负我望,邋遢的脑袋微垂了谢,抬手直接把这只指着花盆的手指给打掉了,“啪”得一声轻响,听着还挺脆。

朱翊钧默默收回了自己被打红了一片的手背,表情淡然,甚至对他很是友好地笑了笑。

我把卡在喉咙口的一口浊气给吐了出来,慢慢地把前因后果理了理,按照朱翊钧的意思,崔老板本来是道士,然后爱上了他手里花盆里栽着的这朵连个野草都长不出来的花,然后就被逐出师门了?

朱翊钧关切地问我道:“是不是觉得有些许震惊?”

是有些许吗?我都震惊得说不出……哦,反正我现在也说不出话来。

朱翊钧说:“可能把当时的事儿全部说清楚能让你更好理解些。

我躺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默默地洗耳恭听。

“全真修行,主丹药符箓,崔平就是当时看丹药炉的小道士,有一日是他职守,丹药房却在那一日走水,幸亏天降大雨,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哦,玩忽职守,那崔老板当时在干嘛?

朱翊钧继续说道:“崔平不在丹药房中,他做了把小小的油纸伞,当日他看到黑云压城,判断马上要有大雨倾盆,所以就拿了伞跑去后山,为他爱的这朵花遮风挡雨。”

撇下看管丹炉这样的正差,跑去后山逍遥自在……我很想问一句嘴,确定全真把崔老板被逐出师门不是因为丹药失火,而是因为犯了情孽?

朱翊钧又把眼神放在崔老板的花盆里了,他说:“情之一字,最难强求。这也是修道者最忌讳的。人啊,从娘胎里就带了执念毒,大多数人的执念是活着,还有些人的执念是别的,比如情,比如欲,沾染上了就是其身不净,是其心可诛的大罪。”

我听着他说的话,目光从他眼神里望了进去,崔老师虽然不修边幅模样邋遢,但他眼睛又黑又深,只要撷取一丝儿的光亮便能明洁如镜。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印出了影响的自己,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没有明白。

虽然崔老板的经历很让人感慨,但是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浪费时间跟我说这么多话?难道不知道自古都有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

我十分期待着何老师从天而降的神迹。

然而事实是我想多了,在我活动眼睛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脚边上趴着的人。睡姿洒脱且梦得正酣,很明显就是何老师嘛!

完了完了,何老师也被他们控制了。

朱翊钧说:“我和你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让你有个大概的认识——毕竟马上你也将是一个爱上了花的,有着最纯粹情爱而无执念毒之人。”

我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崔老板沉默了好久的嘴巴总算是开张了,他问:“你我曾说定,我帮你完成此事,你替我赋予我之爱恋以人格。现在万事俱备,就不要废话了。”

“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人牺牲,”朱翊钧说,“就不要让他稀里糊涂的白白牺牲了。”

我硬憋着差点就笑出声来了,怎么着,我还要谢谢你?

朱翊钧低下身和我说:“你也知道,我们族因为太后之失遭了大罪过,除了耗费人力镇压,这么些日子,三代人,百年时间,我们也差不多弄清楚了破解之理。”

他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我,我嫌恶地很不得向毛毛虫似的把自己给扭开,然而我才发现,他并不是要拥抱我,而是要拥抱这整个空旷的房间。

这里是湖中山的中心腹地,这里藏着他们叶赫那拉氏避世百年的大秘密。

“太后的宝贝不是那么好得的,她是人,并不是神,她没有操控人欲望的本事,这种本事只有先人会有。”

朱翊钧长叹道:“这扇青铜门内便是先人留于我等不肖子孙的钥匙,禹皇九鼎封印,封了天与地都容不下的东西。可太后却将这东西贸然拿了出来当作武器,开启了我国千万年不曾遭受的旷世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