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牺牲这词儿的原义其实和现在意义不太一样,它原本的意思是祭祀或祭拜所奉的纯色全体牲畜,猪也是其中一种。
我拿着碗的手就有点沉重了,我咽了咽口水问他:“这是给神吃的东西?”
何老师答我:“对。”
“那你让我吃干嘛啊,”我气得恨不得把这碗给砸到他脑门上,“我吃了神仙的东西,啊,我不得折寿啊!”
何老师摇了摇头然后和我说道:“那如果是神仙让你吃的呢?”
“什么?”
他对着外头一抬下巴:“喏,神仙。”
我呆愣愣地看着外头那四个黑影子,一下就联想到了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娘舅山!
四娘舅山。
我反应过来了:“他们是黎家的那四个小爷,他们就是这座山葬者的四个娘舅!”
那四个黑影子依旧矗立在门外不发一言,何老师和我说:“是的。”
我又把目光转到手里的碗上头了,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吃这个牺牲?”
“因为他们不想当神了。”
何老师原本是蹲着的,他估计是预感到自己需要讲好长一段故事,所以把腿从屁股底下给撤了出来,换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坐姿。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当神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有人信奉你,那你就是神。”他说,“现在这个娘舅山的四位黎小爷就是这一片百姓的神,他们吃供奉吃香火,不受阴司管辖也不用管六道轮回之苦。他们可以来当这一方土地的守护神,保佑大地的丰收太平。”
我说:“那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何老师说,“但是千金难买人高兴,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当这个神。”
我一下就戳中了重点,我问道:“到底是不愿意当神,还是不愿意当这一方土地的守护神?”
“变聪明了吗?”何老师拿着略带惊异的眼神多看了我两眼。
“那是,”我得意洋洋,“快回我。”
何老师问我说:“今天范三叔在路上说的故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说:“我全记得。”我又问,“怎么,这是要反转了吗?”
“都不算,”何老师说,“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其中逻辑的不通吗?如果当年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真有他说的那么英勇无畏,那黎家四小爷为什么需要单枪匹马闯进敌军大本营去救人?”
“小声点,你小声点。”我拼命做手势让何老师压低声音,然后偷偷摸摸地去看后边,还好还好,范三叔睡的还像是个死猪似的,应该一时半伙是醒不了的。
“没关系,”何老师倒是不以为意,他问我,“你想听听真实的故事吗?”
我看着那四个站的笔直的身影,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英雄难免悲壮,那么“悲”藏在回忆里,“壮”刊印在传说中。
事实是真的没有传言的那般漂亮。
在日本攻占了这片土地的时候,百姓亦是早早归降。可能是为了忍辱负重,也或许,是为了皇军发下来每天没人的两个白面馒头?
那年庄稼歉收,无政府状态的市场更显流氓,许多农人濒临饿死,两个白面馒头真的是撑着很多人逃过一劫。
桥是日军要修的,桥也是百姓自己愿意修的。
可愚昧虽然能忽悠大多数的庸人,人群里也总有几个头脑清明。黎家是个大家,四个孩子都是读过书的,他们深知如果日军把外来的根苗扎进这片属于中国的土地后果是怎样,所以他们奋起反抗,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买来装备和武器,悄无声息的躲在暗处,等着给日军一记要命重击。
就世间人个人过个人的活,不该揣测的就不要乱猜。
黎家四小爷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以为所有人都是汉子。
他们把目光对准了修桥的百姓们,这些百姓是他们的同乡,平日里街头巷尾甚至有过几面之缘。
他们是以为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站着的。
黎家四小爷其实也蛮有头脑的,桥是联系路径,一经砍断算是让日军功亏一篑,甚至可以延缓他们前进侵略的步伐;而修桥的都是乡亲,把他们救出魔爪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