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这荒郊野岭的偏僻,我还以为出租车不好叫呢,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一辆。
我扶着老太太上了车坐下,想了想,自己也坐到了后面,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我几眼,等我坐下了才问我道:“去医院吗?”
“不是不是,”我赶忙否认,难道看到我带了个老人家就以为我要去医院?“去那个……铁桥桥村?是叫铁桥桥村吧。”
我本想让这老太太回我一句,可老太太一上车就拄着拐杖闭目养神了,好像耳朵也不太好使,根本就没理会我。
司机这回不在镜子里看我了,直接扭过头来,拿着打量的目光看了我好几眼。
我蛮奇怪的,问他道:“不走吗?”
“走,走。”
到了地下了车,我把钱给付了顺便还把这老太太给扶下车。我绕到老太太那边的时候看到那司机正拿着我给他的钱左看右看,看得那叫一个仔细认真。
现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这么薄弱了吗?十几块钱我也不至于给他□□啊!
老太太在我的搀扶之下,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她模模糊糊地说:“小伙子,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看着这老太太实在可怜,忍不住问道,“奶奶,你家里人呢?”
“都死啦,”老太太扭头看了我一眼,“老头还好,是老死的,儿子却不好了,城里做工时候被杀了。”
我吃了一惊,“被杀了?”我赶紧问道,“那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都查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没什么进展,”老奶奶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我这老骨头撑不撑得到那一天了。”
我听着也挺伤感,毕竟警察是人,虽然是规则的执行者却也做不到尽善尽美,不过像这种刑事案件应该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眼看这老太太实在悲伤,我劝了两句也不说话了。
铁桥桥村在一座无名土丘山的山脚下,村里有耕地,老人家离不开地所以都是以务农为生。我跟着这老太太一步一步地进村,村里人估计少见生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带了几分奇怪。
老太太带着我挺到了村尾上的一座小破屋里,她眯着眼睛看着这屋子和我说:“这是我家。”
我想着既然把人送到了那我就告辞呗,何老师还在那等我呢。老太太说:“大老远的麻烦你小伙子送来也不容易,进来,进来,奶奶给你倒杯水喝。”
“不用麻烦了……”
老太太一马当先地就进去了:“快来,来。”
我踟蹰了一下,还是往里走了。在我抬脚要跨进门的时候,一个路过的村民忽然叫住了我:“哎,干嘛的?”
“啊,我……”我话还没说出来,手势就先摆上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扇破败的门。
村民又问:“你是来祭拜这家人的吗?唉,他们家的人也真惨,唯一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活大了还在城里死了……”
村里人都很健谈,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我也没注意听,脑子里却朦朦胧胧地跳出了个十分久远的回忆,我想到了之前在工地里一直挖土不知死亡的那个民工鬼。
也不知道他死得安息没有。
迷糊之中,我看着面前这人嘴巴一张一合像个□□似的蹦跶,又干巴巴地转头,看到这间房暗黑一片的屋子里头,那穿着发白蓝布衣的老太太端着水杯在朝我打招呼,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拄着拐杖,两边的平衡根本把控不住,将将就要摔倒。
我打了个激灵,赶紧垮进了门槛。
“哎!那老太太最近刚……”
那扇院门上也不知贴了一副几几年的春联,斑驳残缺得只剩下几碎片的红纸,我听到我身后“砰”得一声响,不知道哪儿刮过来大风直接把这门给合上了。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只有个四四方方的小房,老太太的小脚踩在门槛上朝我招手。
“过来,朱珠。”她这样朝我叫着。
我心里一凉,朱珠?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因为他已经死了好久了。
这老太太是谁,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
我刚想开口质问她,可我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仿佛被叫了身体里的魂,下意识地想要跟着这声叫唤往里走一样。
慢慢地——我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屋子里的黑暗处走进去,那道门槛似乎是一个准入证,在我双脚踏进门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啪”地一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