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往日记(完)(2 / 2)

我旁边的房子拆了,小老鼠也好久没来了。

2011年3月30日星期三暴雨.凉快

小老鼠好厉害,自从它说要带着我走之后,那个男人已经好久没有打过我了。今天他居然还给我带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2011年4月2日星期六下雨.闷

小老鼠总算是来了,它瘦了好多,我赶紧把今天中午的饭给它拨了一点,所以我今天是饿着肚子的,有点难过。

这几天我觉得我的肚子好像大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最近一天有三顿饭能吃吧。

我问小老鼠说什么时候能走,小老鼠说等我穿上那件大红色衣服的时候就能走了。

——日记写到了四月二日戛然而止,引娣的命却停在四月三十日的中午。

我心里发慌,手脚冰凉,我转头望向了老余,我觉得我干巴巴的嘴唇在不停地发抖:“完蛋了,完蛋了……”

我们真的干了一件顶顶错的大事。

我不由地埋怨起来:“如果要救引娣,为什么非要搞老鼠娶亲这一套,它先乱了规则……”

“说什么屁话,”老余骂我,“规则有人命重要?”

我哑然,这个问题有点问倒我了,我觉得规则好像真的比人命要重要。

老余有点累了,也不知道是心累还是真的站了好久所以腿站累了,他自顾自地拉了个椅子坐到了我的身边慢慢说道:“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在上山路上,引娣不是在逃跑,她是以为穿着嫁衣就能早早地嫁给能带走她的那只老鼠,她从一开始就是心甘情愿的。”

我握着这本日记郑重说道:“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要把这本日记带出去,我要去报案。”

“报案,噗,你怎么报?”老余颓然而又无奈地嘲笑起我来,“小十六,你看看上面写的这些东西,‘他’是谁,这上面有说吗?就算是能查证‘他’就是马大力,那这上面又写了什么,家暴,还是父亲打女儿,你见过这个社会上父亲打女儿能判刑的吗?更何况引娣已经死了,她是自杀的,天大的罪过都怪不到马大力的头上。”

“不止是家暴,老余,引娣不知被家暴……”

“我知道,我知道,”老余安抚我了一句,然后又问我,“那证据呢?这本日记里写的模棱两可,后面又写了老鼠说话,怎么操蛋玄幻的东西能当作证据吗?”

我提到胸口的满腔气愤一下被老余给打击得干净,就算是再不乐意,但是不得不说,他也的确说到了实处。

老余说:“看,难过吗?我就觉得很奇怪,都说老天有眼,眼在何处?星星坠落,畜生却时常苟活。”

“这话问得好。”

莫名其妙的,又有个人插进了我俩之间的谈话,我还算是淡定,因为我听出了来者的语气,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瞎了眼也不耽误他凑热闹之贼心的老道崔瞎子。

崔瞎子慢悠悠点着拐杖进门了,他说:“小子,送你句话,行善未昌者,祖有余殃,殃尽必昌;行恶未亡者者,祖有余昌,昌尽必亡。”

老余心情不算很好,直接怼了他:“酸气滑溜溜滴,说个鸡把的铲铲!”

“就是‘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崔瞎子伸出根手指在我们眼前一晃,转手就带着我们看向了窗外,“而且,报应日子来了。”

我忍不住地往窗外看,山头还是那个山头,绿浪还是一波接一波的翻涌,自然之下生机磅礴浩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这其中好像隐隐孕育了什么诡异的不同寻常。

老余感叹了一句:“哎哟喂,天倒是放晴了。”

“是啊,放晴了,”崔瞎子叹息道,“老鼠走了,蛇走了,阴气没了,湿气也散了,这片土地上独有的宝藏会慢慢绝亡,一点阳光就足够照死万年的丰收产粮。”

我问到:“什么意思?难道那只老鼠还真是这片土地的土地神。”

崔瞎子笑道:“现在这天地间哪儿还有神,自从‘那次’之后,天下就没有神了。”

“哪次啊?”

崔瞎子故作玄虚地摇头晃脑:“不可说,不可说。天地万物归元,各行其道罢了。这只老鼠不算是山神,但是它常年盘踞在这座山头上,这座山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这座山,相互促进相互配合相互依存,这才是天地正道。”

“说来说去,马大力还是逃了惩罚,我们还是拿他没法子!”

崔瞎子啧了一声,问我们说:“你们难道不知道马家是做什么起家的?”

我问道:“做什么?”

崔瞎子:“他是个卖笋的,吃山里饭的破落户。他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大山给予的,大山要收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且看看吧。”

我把日记本装进了我的包里,老余也一言不发地背上了自己的包。经过这件事,我们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有点复杂,有一种负罪感,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沮丧。天地规则真是完美无瑕吗,正道不彰恶行即遂,这还有什么公信力?

崔瞎子摸到了桌上的一块小蛋糕,叹息一气:“我也该走了。”

“道长,您去哪儿。”

“手上符没了,”他说得几分感概,“我得赶紧去一个市集,我得去买点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