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尘浪(1 / 2)

第一百二十七章尘浪

银环与非期从盛夏走到初秋。

他们泛过舟采过花,凑过庙会热闹,享过雨声淋漓,挤在同一把伞下,吃过同一个糖人,见过世间繁华也在深山老林里做窝。

找到了那条销声匿迹的蛇,发现不是改了而是变本加厉躲在偏远村子里装起了山神吃人婴孩儿,非期收了她后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他将内丹蛇胆都都以佛珠送了回去,银环拉着他挤进人间烟火里,好像是要将他前半辈子缺失的一次性都给补回来。

非期望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失神,怔怔望上许久却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

有时候明明从他手中尝到蜜饯香甜,可尝着尝着舌根却泛上苦来,于是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推开,魂灵都在颤抖。可甜到苦涩,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又一眼,深夜里总在想要是能抱抱他该多好啊。于是无数次伸出手,指尖却永远都是冷的,随后恍然闪过狰狞的蛇影,堕入挣扎不开的梦魇里。

那样的心情究竟该以何为名,非期也不晓得。他只是舍不得又抓不住,只能将所有禁锢在冰冷的面容之下。

花在一瞬间开放,却原来盛开过后是要渐渐凋零腐烂的。

非期听过花开的声音,也一直听着花败落。银环明媚的笑容总在他眼前,秋水般的眼眸含着烫人的温度灼灼的望着他。非期每看过一眼,每记下一眼,便觉得花瓣多溃烂了一分。

他慌乱无措,在夜里隔着衣袖偷偷拉住银环的手腕,却自己怎么也握不住。他想,究竟怎么样才能拉住他。

恐惧如影随形,日日加剧,偶尔银环离开片刻他都莫名惧怕。可惧怕什么他也同样说不清楚。他生来妖异,又在纯然的近乎扭曲的环境下长大,从来一个人,只有师父教过他戒律道理,没人教他何谓情何谓爱,他一窍不通,只能跌跌撞撞摸索。

灯会上灯影煌煌,他观察着红尘俗世人,忽而停住了脚步。

银环在璀璨烟火下回首。

非期嘴唇微颤:“你有可何想要的?”

银环没听清楚,拉过他问:“你说什么?”

非期顿了顿,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我问,你有无想要的。”

银环偏头飞快地啄了下他的脸颊,笑靥如花:“你呀。”

非期一颤,银环却已牵着他的手腕兴致勃勃的往另一个花灯的观赏地去。非期手收拢在袖中缓缓握紧,忍耐着,忍耐着,他想不要动,什么也不要动,忍了许久却还是忍不住用衣袖擦拭脸颊。

他紧紧盯着身前的银环,在他回头之前将手放下。

银杏尽灿然的之时寺中传信来,说是有妖闯入方丈内院,非期匆匆赶回镇国寺。

非期去见他师父,银环无事可做,索性提了酒去找竹青,竟还真让他在竹林里找着了独自喝闷酒的青蛇。

竹青只瞧了银环一眼,淡淡道:“满面春风是为何故?”

银环拎着两坛酒靠着他坐下来,揣着得意拍开封泥,道:“小和尚不让我喝酒,闻到点儿味儿便愈发不叫我亲了。唉,我这也是没法子,找你来偷偷喝了,我回去洗个澡,仔细叫他知道。”

竹青一口喝干了酒壶中的酒,闻言不惊不诧,只提过另一坛酒开了封泥默默喝着。银环的炫耀得不到老友捧场,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他碰了碰竹青的胳膊:“唉,我的酒可不能白喝,快说点儿的贺词叫我听听。”

竹青咽下烈酒,声音略微低沉:“就你三杯则倒的酒量怎么敢喝这样的烈酒。”

银环单手搭上他的肩膀:“高兴嘛。无有满堂宾客,就只好找你凑活咯。”

“哼,那我能祝你什么,百年好合还是白头到老?这是贺喜还是扫兴?”

青竹一年四季空灵俊逸,可到底是秋景,竹叶老去色渐浓,一阵风起满目墨绿有枯黄星星点点。不比三月青翠欲滴。

银环仰脸望着竹叶纷纷扬扬,轻声笑了:“自然是贺喜。”

竹青神色微变,他捏紧酒坛呆了半盏茶才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难掩苍凉:“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