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醋坛子(有改)
花满楼早起陪双亲用了饭,又在院子里寻了一朵木芙蓉后方去了听竹轩。
他瞧不见芙蓉色彩是否娇艳,只摸索着取下残损的花瓣,想着模样应当好看。
银环边戴耳坠边出来开门,花满楼将花递给他:“冷姑娘。”
银环顺手别发上:“你今儿倒比往日还早些,进来坐。找我做什么?”
花满楼在石桌边坐下,正要答话便被空出手的银环拉了起来:“大早上也不嫌石凳子凉得慌。我今日的衣裳不衬芙蓉花,这一身都得换,你若要等我,需得许久呢,进来坐吧。”
“冷姑娘,这不……”花满楼方推拒,便听银环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么,你不必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若真介意,哝,反正你瞧不见不是。”
花满楼无奈一笑,被拉进门,按在了里间的凳子上,桌子上的水已经冷了,银环边抱过来拿内力热,边道:“我说你瞧不见你会生气难过么?”
花满楼摇了摇头:“这是事实啊。而且瞧不见也有瞧不见的好处。姑娘不可怜我,我是觉得欢喜的。”
银环盯着他呆了会儿,点了点头:“我不可怜你,反正你的眼睛会好的。”
花满楼笑了:“借姑娘吉言。”
银环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夸我圣手回春吧。”
“好。仰仗姑娘。”花满楼接过茶杯,还是一副再和气不过的模样,温温和和的笑着。
银环挑选了片刻衣裳,最终选了身雪白的衣裙去屏风后头换了。
花满楼捧着茶杯低着头,明明只是静坐着,耳朵却是越来越红,不片刻便红透了。他不好捂住自己的耳朵,只好开口让说话的声音盖过细碎的动静。
“姑娘来扬州几日了?”
银环将装饰的腰绳流苏系在腰上打了个花结,随口答道:“也就比你早两日到你家。”
“扬州繁华,多商贾来往买卖,街上日日都是热闹的。可有瞧了?”
“哦。你是来带我逛街去的。”银环恍然大悟,从屏风后头出来,“我从前很喜欢逛街,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穿的漂漂亮亮的偷听别人夸我好看,买上许多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当时看上想买就买了,就很开心。”
他坐到梳妆桌前,捧着脸左右看了看,又跑去哗哗的洗脸。
“花某合该一尽地主之谊。”银环洗脸不好说话,花满楼便道,“扬州有许多好菜,清炖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菊花青鱼、三套鸭、文思豆腐、三鲜锅巴、醋熘鳜鱼……”
花满楼报着菜名,耳尖的热度稍稍褪下来。
“够了够了尽够了。”银环抹去一脸水,偏头问花满楼,声音略扬,“我们等会儿去吃么?”
花满楼笑了起来:“这些不适合早上用,花某是想请姑娘一道吃早茶的。”
“那我们晚上吃。早上……我想吃豆腐皮包子还有虾籽馄饨,汤包也好。早茶我可以吃许久呢。”
花满楼只笑着答应。他晨起特意少用了些,便是准备好了陪银环吃去的。
还在百花楼的时候他便能闻见对门传来的各色菜香,也知道长景时常去帮银环排队买街尾那家糕点铺子的点心,还记得有一回长景没买着银环想吃的点心,第二日一大早银环便自己跑去排队买,花满楼提了水壶出去,银环正好提着裙子从他楼下跑过。花满楼想得知始末之后便在想,这样可爱一个姑娘,为何总听闻他人说她冷清古怪呢。
谈及吃食,银环收拾起来都快了两分。他迅速的将自己收拾齐整,拉着花满楼便出了门。花满楼订好了酒楼雅间,两人果然自早晨吃到了午间,不过早茶要的便是那一个“闲”字,喝茶用饭谈天玩笑,难得轻松。
出了酒楼银环闻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又买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油纸包包了一大包,他又朝老板要了一张油纸用来剥壳。
“花满楼,借你的手用一用。”
花满楼不明所以,将折扇拿到左手,伸出靠近银环的右手来,银环将栗子往他手心一放:“多谢花公子借手。”
花满楼笑了:“冷姑娘客气。”
银环将油纸推进吃空了的荷包里,油纸中心下陷,四周自然立起,恰好成了丢空壳的坑。花满楼帮银环拿着栗子,银环取了两颗出来抓手上剥,栗子都是切开了口子的,甚是好剥。他自己吃了一个,又剥了一颗往花满楼嘴边送。
花满楼耳边是往来叫卖声,随风交谈声,脚步声,笑闹声,还有银环的呼吸声,鼻息间是街道两旁的饭食香行人来来往往的衣物味,还有银环身上的胭脂香。热气腾腾的果仁贴上嘴唇的时候,花满楼没反应过来,他听见了风声闻见了凑近的香气,却如何也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银环含着笑意的声音近在耳畔:“张嘴。”
于是花满楼下意识张开嘴唇,饱满香甜的栗子仁入了口中,一抹冰凉细腻划过他的嘴唇。花满楼下意识咬碎了果仁,复反应过来,那是银环的指尖。
花家七公子的耳尖倏然红透,一口栗子在嘴里咽下去吐出来都不是。偏偏耳朵不似眼睛嘴巴可以随意使唤,银环剥栗子的声音总响在耳边。
银环栗子正吃的兴起,四处瞧街上卖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他也没忘身边闷不吭声只垂眸走路的花满楼,想着人家帮他拿栗子,两只手全给占了,总不好自己吃着一直叫他瞧着。于是又剥了一颗栗子要给花满楼,一转头便见红通通的一只耳朵,眼看要冒着热气儿熟透了。
银环眨了下眼睛,目光缓缓挪到自己捏着栗子的手指上,哦,果真是好纯情的七公子。这让他多不好意思,明明是意外,却总有一种自己当街调戏良家……咳,良家少年郎。
“这栗子你还吃么?”
花满楼耳朵越发烫,心头苦笑:“不……”
“七哥哥!”
银环正等着花满楼说话,却闻一惊喜的呼唤声。
银环循声望去,却见街中心一轿子上钻出个娇娇客来,鹅黄的衣裙,粉面朱唇,秀美可爱。她提着裙子目标明确朝着花满楼跑过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瞧着花满楼,里头尽是璀璨的光。
花满楼听声音认出了人来,笑了一笑。鹅黄衣裙的姑娘亲亲热热的抱住花满楼的胳膊,满眼的欢喜,叽叽喳喳的似一只欢乐可爱的小黄鹂:“七哥哥,总算找到你了。我今儿随爹拜访花伯伯,明听说你回家来了,却找不见你人。问了下人才晓得你上街来了。”
银环挑了挑眉。
花满楼认真听完了,开口道:“我……”
银环眼疾手快,一手握住花满楼的手腕,一手将栗子准确的塞进花满楼的嘴里,因着塞的过快过猛,花满楼下意识的闭上嘴巴,于是难免抿上冰凉的指尖。
成功堵住花满楼的嘴后,银环笑眯眯的将花满楼手里的栗子拿出来,将自己冰凉微湿的手放上去,轻轻的撒娇似的晃了晃:“七童,我只闻你说有六位哥哥,怎么不同我说还有位妹妹呢。妹妹你是?”
银环原本的声音清脆,细听来虽是软的却偏着冷调子,装作女子时则不然,声音温温软软的,说话习惯性的拖长一分,动听又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