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浅尝
银环的手按在楚留香的胸膛上,他借力直起身,手心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楚留香顺从的松开手,他的话已说完,而选择权握在银环的手里,他只能被动等待着被宣判。
手心的跳动越来越急,一声接连一声,顺着手心脉络鼓动耳膜,牵动心灵。
银环垂眸收手,以衣袖擦了擦湿润的嘴唇,低声道:“你晓不晓得人洗澡是要用皂角的。”
楚留香呆住,微微张大了眼睛瞧着银环,反应不过来为何突然提及皂角。
“人在外总易沾染些灰尘,今日太阳甚好,我染了一身腥味回来,桂花赖我身上差些没将我当小鱼干咬了。你醉糊涂了,洗澡水里是我的味道?”
楚留香呆滞。
银环瞥他一眼又挪开目光,木着脸道:“这便罢了,我方洗干净你便要我尝自己洗澡水的味道,这个道理……在下叹服。”
银环终于将手抽了出来,不说不答应也不说答应。
他出了屏风,楚留香在银环的洗澡水里又泡了会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银环没有赶他走便是给了他机会。
银环的衣袖被楚留香打湿了,后领子上也粘了洗澡水,他躲进床里头换了身新的,又穿上衣服去朝小二借了衣服来给楚留香。
楚留香在屏风后头换衣服,他便坐在桌前喝着半温不凉的茶。
谁不向往光明,谁不渴望得到,谁能拒绝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当年那一缕和熙温暖的风落进他的怀里,他承认那一瞬间他被蛊惑,一时的欢喜胜过了长久以来的理智。
他不可抑制的想,如果呢,楚留香能说出这些话就必然出自真心,谁都拥有过去,他可以不去在意,他想要未来。未来恰恰好是这一个人,一起看遍春风秋叶,看尽夏花冬雪,那该多好。
但理智那根弦还是紧绷着吊在那里,不停的说,这个人是你骗来的,这一时的欢喜是你骗来的,这个人的喜欢或许只是你骗来的。
理智与情感互相拉锯着,一个声音说你得去说清楚去问清楚,若爱便是真的大欢喜,若不爱也是至少解脱。可另一个声音说就这样吧,你能骗他十年,就能再骗他二十年三十年,说不定便是一生一世了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明知道是错的却怎么也做不下选择,他从前是这样的么。为什么现在他只能困在原地,干瞪着眼,明明急的团团转,却将一切都丢给楚留香,不拒绝不答应,美其名曰顺其自然,事实上却只是回到舍不得放手又惧怕失去的原点。
楚留香得了默认便上了天了,夜里打着地铺手也要伸到银环的被窝里去,握着银环的手才肯。
他们分别许久,楚留香攒了一肚子的话,便就着夜色讲给银环听。这一时他的心才算安稳了下来,又酸又软,又像是泡在温水里,被温水浸透,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只想舒舒服服的沉沦下去。
楚留香第二日便想同他回杭州府,奈何银环手头上还有生意没处理好,银环便是快些交代了,一步步细致下来还是折腾了个十天半月,到后天急的楚留香恨不能扛了他就跑。
做甚么这样急。
想家了。
楚留香驾着马车,朗朗笑道:“小院里没了你不算是家,我去了几回越发想你。好容易能同你一道回去,我心里头十分迫切十分欢喜。”
银环搂着猫:“慢些,别颠着桂花。”
楚留香笑:“知道。你瞧这马,散步似的。”
“不瞧。瞧不见。”冷姑娘依旧冷酷无情。
楚留香却低声直笑,满心的欢喜要溢了出来,没理由的高兴,上了头了。
冷酷无情的冷姑娘撩开车帘,手上捏着块云片糕:“吃不吃?”
楚留香偏头一口叼了去,嘴唇蹭过银环的指尖。
“真香。”
银环甩上了帘子。
桂花需得仔细看护,回杭州府的一路上说是赶路更像踏青,还好路途并不遥远,若只是回到杭州府过年节时间甚为宽裕。
陈妈知晓银环回来帮着将院子打扫了,还送了好些菜来。银环回来头两日懒得动弹,不是陈妈帮着做了饭,就是楚留香上酒楼带回来。过了几日后算是缓过了一直出门在外的劲儿,也是桂花这几日吃得少了,却又瞧不出毛病来,没道理回家反而水土不服了呀。银环有些担心,寻思着自己动手做好哄它吃,这才下厨了。
陈妈今儿给送了新鲜的青菜,底下泥都特意给抹干净了的。
楚留香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撸着袖子洗菜,菜叶子一片一片掰开洗干净。银环坐在他边上监督,桂花趴在银环边上睡觉,银环怕他冷还给垫了个软垫子。
冬日的阳光倾洒下来,天朗气清,无风无云。万物都笼罩在冬阳的温暖明亮里。
楚留香偏头瞧过去,便是家中的大小祖宗。
银环做了水煮花生,盛了一盆放在膝头剥着吃,见楚留香瞧他便顺手将手头那颗喂给楚留香。
楚留香一口连花生带手指头都咬进了嘴里。
银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