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罪名成立 姚筱琼|| 6513 字 4个月前

当时,王修平撞墙昏死之后,周宁和段平平一下子傻眼了,两人赶紧把他送进镇医院,折腾了一晚上,才总算平安无事。周宁吩咐段平平继续在医院守着,他自己回家睡觉去了,可是,还没等他睡醒觉,段平平跑来向他报告,人不见了。

段平平走后,关子亮机械地迈动着步子往车上走,几十米的路他走了很长时间。他坐在车里一支接一支抽烟,车窗玻璃拉得很紧,一会儿车里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就这样把自己埋在烟雾中很久很久,身上连一丝动弹的力气也没有。

——公安局发出搜捕令,我和刑警队全体干警上山搜捕疑犯,从早到晚,翻山越岭,始终不见疑犯踪影。(9月29日)——有人在山上看见疑犯,说疑犯当时威逼她明天在老地方送食物给他吃,还明目张胆叫她带口信给公安局的人,指名道姓说要杀谁谁。(9月30日)——凶案再次发生。死者为该村守牛老汉,年纪60岁左右。作案手段十分残忍,死者下身被利器捅成血肉模糊,附近石头上留有血书。(10月1日)……

别说撤职,他现在对任何反应都是麻木的。他已经敏感到出大事了。而且这件事跟他的猜测绝对没有大的出入。那么,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找到王修平,采到他的血样。并且从他这里打开侦破这个案子的缺口。

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地问:“你们没去找吗?”

记者:那么请问你们会怎样处理这一事故的具体责任人?

郑心海语重心长地说:“别忘了,你穿鞋是为了要走路啊。光脚走路吃亏的是你自己。”

郑心海说着话舌头就麻了。他醉倒了。

一路上,他脑子里都在回忆与王修平接触的点点滴滴,当然,回忆得更多的还是那件事:那天早上,他拿了王修平的剃须刀,给自己的脸刮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关子亮来到柳云镇,找到王修平姑妈的批发部,然而,他来晚了一步,王修平的姑妈告诉他,王修平已经失踪两天了。也就是说,自从苏小鸥接触过他之后,这家伙就下落不明了。

关子亮说:“介于穿鞋与光脚之间。”

马韧劲:这个暂时不方便透露。但请相信,我们不会推卸责任的。具体的处理结果,我想以后会告诉你,但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关子亮要被撤职的消息通过媒体传播像一阵风似的在苍原县传开了。

关子亮看着他笑问:“什么意思你?”

“那你是怎么守的?一个大活人把一个病人给守丢了。”关子亮说。

周宁说:“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马韧劲:一个是我说过的自然条件能帮助疑犯藏身,另外就是搜捕人员的食物供给有难度。

关子亮故意放软口气说:“周所长,我有是事问你,能见见你吗?”

郑心海说:“什么意思你比我更明白。”

郑心海问:“谁的?”

说是日记,其实也就是随身带的记事本,巴掌大小,苏小鸥见过它,曾经就放在杜斌的上衣口袋里。

——2006年9月28日,本县瓦屋场村发生一起不明动机的枪击案,死一人,初步查明,该村村民龚传宝有重大作案嫌疑,现该人携枪潜逃。(9月28日)。

关子亮哀求道:“我就在你们镇口啊!”

既然王修平失踪了,那就当他根本不存在好了,想想,一个不存在的人,他会引发什么故事?不会,什么山村小学,保险刀片,还有刮胡须弄出的鲜血,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自己吓自己的影子……关子亮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他现在一心一意想所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有可能感染上艾滋病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从心里赶出去,他闭上眼睛,用苏小鸥教他的方法让自己进入催眠状态,然后用意念驱赶脑海中九*九*藏*书*/acronym的一切杂念,让空白的大脑组织占领全身体肤,这样,就会感觉到四肢百骸的放松……关子亮就这样一直坐到下午,才慢慢睁开眼睛,打开车窗,发动油门,向前驶去。

“来来,子亮你吃菜,”郑心海用筷子点着黄豆焖鸡块和松子炒玉米,说:“吃吃,男人要多吃种子,女人要多吃花。”

郑心海说:“什么弟媳妇,是嫂子。人家进步快,上党校学习去了,就等着回头提拔呢。来来来,我们兄弟俩先干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着,郑心海“滋溜”一声,将杯底亮给关子亮。关子亮二话没说,也干了第一杯。

郑心海说:“女人的床,上去容易下来难,你要好自为之。我问你,你对苏小鸥的感觉究竟如何?”

不知是什么时候,关子亮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平时根植在他的大脑中,使他做出相对的反应就是认真聆听。

“那他也没留条?”

一会儿,关子亮从卫生间出来,踮着脚步往外走,郑心海问他去哪儿,他笑着说:“去女人床上——”

关子亮心想如果这小子继续充愣装傻就跟他翻脸,大不了上派出所跟他决斗,给小子狠狠尿一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混蛋!”盛怒的苏小鸥破口大骂。

“那是迟早要决择的问题。”

“老关,你听我说,王修平失踪真不关我们的事,是他……”周宁从后排座探身向前,关子亮挥手一记反拳打在他的脑门上,然后一个急刹车将他撞晕倒在地。段平平看见这阵势吓得不知所措,半晌,跃跃欲试地意图帮周宁报仇,关子亮说:“怎么?你还想我腾出一只手来?”段平平说:“你凭啥牛逼烘烘,要不是我们所长没防备,我不信你一只手能对付他。”关子亮说:“那你要不要试试?”段平平低下头,说:“不要。”关子亮让他逗笑了,心想这小子跟杜斌挺像,挺可爱的。他放软声音:“那你就乖乖告诉我,王修平是怎么从你们眼皮子底下失踪的。”

“我也是人,我都没日没夜守他几天了,能抗得住不打瞌睡吗我?”段平平说。

“现在可说好了,就这一瓶打止。”关子亮抽出一支烟来,摸出打火机点上。过去他们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谁先抽烟,总是在自己嘴里吸燃两口,再递到对方嘴里。这回关子亮点燃了就没再拿下来,而是另外抽一支递给郑心海,郑心海嫌麻烦,顺手抄下关子亮嘴里的烟,往自己嘴里送去,不想被关子亮劈手夺回,动作之迅猛令郑心海惊愕,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看着一页页浸透血渍的字迹,苏小鸥心情特别难受。她回忆杜斌说过的话,每一个动作,还有可爱的笑容。她拼命克制着悲伤情绪,满眼浸透泪水。

“你小子歪理邪说真多。你究竟打算穿鞋还是光脚?”

关子亮酒杯脱手,“咣当”一声掉在地板上。这话就像冰雹一样砸在他心口,生生疼痛,寒凉刺骨。

“张三枚,张三枚怎么会得这种病?我不相信,郑心海,你讲假话,骗人。”关子亮借酒上脸开始骂人。骂他的好朋友,好兄弟。他想捡起地上的杯子,弯腰下去却怎么也够不着,他再把手伸长一点,却不料失去重心歪倒在地。

郑心海先是一愣,接着也连连点头:“好好,改了好。”

关子亮心想,好你个小子,还真蹬鼻子上脸呵。

关子亮抱紧脑袋,将整个身子支在饭桌上,嘘嘘直喘气。酒喝多了,他的眼前不断出现晃动的人影,是那个小巧个子的女人,还有她怀里抱着的孩子……那孩子见生人一个劲地哭,哭声把女人急得手忙脚乱。关子亮还记得自己哄过那孩子:嘿嗨,小家伙,别哭,警察叔叔不是坏人,你别害怕。他给小家伙怀里塞了一张百元人民币,女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女人一看就不是贪心的人……对了,张三枚还对关子亮说过一句很隐忍的话:“警察同志,我老公不在家,我……怕被人欺负……”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借孩子挡着自己的脸,显然她心里有着难言的隐情。可惜的是,关子亮当时想到更多的是以为她害怕疑犯报复,因此他对她说:张三枚,你不要害怕,我们公安局会保护你的。这话是不假,警察就是保护老百姓的。但他说这话的次数多了,相对来说就不是那么用心了,可是女人听了很感动,当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他连连磕头……关子亮抱紧脑袋,将整个身子支在饭桌上,嘘嘘直喘气。

关子亮早料到了,有了思想准备。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没有吱声。

郑心海痛心疾首。说:“不紧张才怪,一个小小行政村,截止目前已检验出二十三个病例。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这几日多少人在为这个数字发愁,寝食难安,市疾病防疫中心及皮肤病防治所的人几乎倾巢出动,市委市政府命令他们尽快拿出准确数字,并且严格保密,以防消息外露,引起人们恐慌,造成社会不稳定因素……”

“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笑眯眯地问:“弟媳妇呢?”

关子亮眯着眼睛诡异地说:“问什么问,你去哪里我还能不知道?”

“可不。所里人都让你们县局调走了,我们可是以一当十在干工作……你还打人……”段平平小声嘀咕。

谢过院长,关子亮匆匆赶去郑心海的家。

“穿鞋是为了走路,光脚轻松舒服。”

……

郑心海好像料到他会在什么时间到,早早在家备了一桌饭菜,还开了一瓶70度的衡水老白干。

很久,郑心海开了口,他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上次你拿给我的那东西,经检验,结果跟欧少华一样——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郑心海说这话时很慎重,他没有说俗称“艾滋病”,但关子亮知道就是艾滋病。

“没有没有,关……队长又有什么指示呀。”

他醉眼熏熏地说:“张三枚,我认得她,她是我们的一个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