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关子亮的脑子都快急出毛病了。尽管这个艾滋病到底有没有传染到他身上还是一个问号,但真正出问题的是他脑子感染了艾滋病毒,这才是真正的病因源头,关键的关键。
他记得以前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也是一个偏僻的山村,一家人都被毒死了,查来查去就查不出作案人和作案动机,后来,也是一个有些接近痴呆和疯狂的小伙子跳了出来,承认是自己作的案,作案动机就是因为他觉得这家人太坏了,平日总是占人便宜,欺负老实人。当时正在播放《水浒传》,他口口声声说是为民除害,把办案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苏小鸥很有风度地挥了挥手,说了一声:“拜拜!”,走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肉跳。
电话挂了。但很久还在耳边发出盲音,那时关子亮的电话还没挂断,他还在呆呆地举着电话发愣。
青青似乎很在意苏小鸥大声说话,她说:“小鸥,你的声音就不能小点?没见他睡得正香呢。”
这世上就有这种人,总喜欢打着捍卫道德、精神、传统、信仰、人性、理想、正义等等幌子,把自己想象成除恶惩邪的英雄,脑子一热,什么疯狂的蠢事都干得出来。
青青一头趴在关子亮的床上哭,她的哭声让关子亮心里毛毛的,很不是滋味。
青青把自己离婚的事和被老公追杀的事告诉了关子亮。
“不管用什么方式和行为。”
不不,不能这么想下去。
滕青青望着苏小鸥的背影,一直还在疑惑地想:究竟出了什么事?
滕青青冒着风险潜回自己的家,给关子亮炖了一条鳜鱼。傍晚,她捧着鱼汤来到病房,并且津津有味地向关子亮描述她的历险记。关子亮对她这种所谓“充满奉献精神的冒险行为”毫无兴趣,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冒这种风险了。他满脸冷漠地提醒她说:“我是个混蛋男人,我知道混蛋男人是怎么回事。”
后来,在帮关子亮收拾头发时,她终忍不住感叹:“天才,苏小鸥真是一个天才。”
滕青青搀着他走出病房。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关子亮把手搭在青青的肩背上,为了缓解气氛,他开玩笑道:“青青,你的肩膀很细致,很有韵味呢。所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可能就是这种味道。都说男人观赏女人是,先肩,后腰,再手,最后才到脸……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人都喜欢大露特露她们的酥肩的原因。饱满的胸脯骨感的肩,这是男人向往的天堂啊。”
“怎么报答?”
滕青青继续以女主人的口气说:“你怎么找来的?电话也不打一个。”
张社委问:有这回事吗?
他赶紧四处找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他现在需要不停的画面和声音来干扰他,让他停止思考。尤其是需要驱除那个像魔鬼一样控制住他神经系统的“杀人动机”。
一直退到走廊的尽头,她一个转身,消失了背影。
她从包里拿出梳子,轻轻地,仔细地替关子亮梳头发,梳完头,她把梳子递给青青,说:“帮我拿着,我来给他把头转一下,再梳梳这边。”她把关子亮的头摆好,轻轻地用膝盖顶在钢丝床的边上,心说:“来吧,大英雄,马上给我喊一嗓子好听的。”然后使劲将床单一拉。果然,关子亮发出骇人的一声惨叫。吓得青青连声问:“怎么啦?亮子你怎么了?”
“青青,你告诉我,你就是为了向我借钱才打算和/acronym我上床……是不是?”
糟了,如果是这个判断正确,那么王修平也跑不了,他跟欧少华的暧昧关系足以让他患上艾滋病。
关子亮伸出手摸了摸青青细嫩的脸颊,她生气地推开他的手,“你……别摸我,我不是水,是可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苏小鸥是矿泉水,清纯,能让人解渴。而我,在你眼里只是邪劲的可乐。”
关子亮不吱声了。他低下头,好像心里很难受。许久,他露出屈辱的目光:
青青继续气急败坏地冲他喊:“是,我是不如苏小鸥,她不爱钱,我爱钱。可你知道吗?爱钱的女人可以当婊子,不爱钱的女人同样也会当婊子。”
她一喊,关子亮就没声了。
她实在搞不明白,苏小鸥是怎样快速将那些胶布和头发一起缠绕在钢丝床上的,难怪……她不禁笑出声来。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希望青青说不是。可是青青没有吱声。没有吱声就等于说是。关子亮气坏了,但他尽可能平静地说:“既然为了钱你什么都肯干,那你为什么选择我?就凭你的模样,还能缺钱吗?退一万步,你还可以卖呀。”
苏小鸥的话还没讲完,关子亮气得整个人发抖,彻底失去理智地大骂:“苏小鸥,你他妈的是个天杀的魔鬼——”
苏小鸥说:“没事,别怕,刚才是停电了。”
他说话已经毫无顾忌。说出来的话像恶毒的芒刺,既刺伤别人,也伤自己。
这样的思维方式有问题,而且这个假设太可怕,太恐怖了,他不愿意往深处想,这比拿钝刀子杀他还残忍。
天黑了,关子亮要青青扶他下床,陪他在走廊里走一走。
青青说:“好啊。你刚才不来,我也正打算这么做的。”
苏小鸥点了点头。
苏小鸥被张社委吓傻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平日灵牙利嘴的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宣传部纪检委书记见状对苏小鸥缓声地说:“苏小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苏小鸥正要张嘴,却从窗口看见很多报社同事都挤在外面看热闹。苏小鸥眼睛里一下子冒火了,她扭头冲张社委说: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事情还没弄清楚,报社所有人都知道了?既然这样就不用在这里审查了,干脆直接开大会批斗我,也好让更多的人受受教育啊!说着苏小鸥哗地一下推开窗,让大家都看见这钱,还有这屋里的情形。苏小鸥当着众人面,大声地把事情经过说清楚,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将早就发出去的短信翻给张社委看,并要求他当场验证事实。张社委在纪委书记的授意下给苍原县公安局打电话核实。一会儿,电话铃响了,张社委接电话。接完电话回过头,张社委的脸色缓和很多,他想了想,起身给苏小鸥倒了一杯水,坐下之后他说,苏小鸥你可得好好写一份情况说明,这样,我才好在举报人面前有个说法,帮你解释。他虽然没说写一份检查,但苏小鸥明白其实就是一份检查。这份检查虽说不会入档案,但这毕竟是她平生第一次受到审查的“殊荣”啊,被人举报,无论事实有多么偏差,当事人总是有责任的,苏小鸥的责任就是没有及时向有关部门汇报这件事。至于这笔钱到底是她真忘了上交还是假忘了上交,反正说不清楚,既然有人为她证明,部里和报社便不予追究。苏小鸥知道大家都会这么想,因此很委屈,走出办公室,眼泪一下子下来了,但她没有服软,走到门口又走回去对张社委说:这钱我认为等事u九_九_藏_书_/u情弄清楚之后,应该以正当名义还给老人,老人的生活很困难,不是你们能想象的,他需要人帮助。苏小鸥的仗义执言让纪委书记的眼睛发亮。
青青说:“我相信你。可是,你千万别说对我没想法……那什么,你要有想法,我还求之不得呐,我可是爱你的,我从小就一直暗恋着你啊。”
中午,关子亮给郑心海打电话,电话里传来盲音。过一阵子再拨,还是那个声音。
他现在越琢磨这个案子,心里越开始打起鼓来。而且,对这个谜团似的案子产生越来越复杂的猜测和逆向性的思考,只是这些想法现在还不能定论,他还需要等一个证据结果。他想:再等等吧,张祖全的血样检验不是要两天才能出结果吗,等他的结论出来,这个案子基本上就有新的定论了。
“找你那位有钱的大老板情人呀,叫他帮你摆平这事。”关子亮说。
她嘴上说不生气,眼睛却睁睁地望着他,一步一步朝后退。
李丽很犹豫,说:“嗯……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去了瓦屋场村,别的,我真的就不知道了,真的。”
说完,青青抽泣起来。
关子亮心里十分震惊,说:“是不是也包括上床?”
他说:“青青,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怪,平时有那么多美女围着我转,求我帮他们办事,那些女人不仅明说喜欢我,还愿意跟我上床,可我爱干净,瞎讲究,我就怕一不小心真的染上艾滋病。现在,身边就剩下你一个了,而此刻我也是真的觉得累了倦了,想在你肩膀上靠一靠……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认为我只需要你的肉体,其实我这个时候心里最干净,最没有那种想法……青青,你不相信我吗?”
他低着头,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烦躁不安,紧张虚弱。
青青忽然大声地说:“你说对了,我是想卖,卖给你,你给什么价钱?”
一进病房,苏小鸥就看见了滕青青。她正背对着门,身子趴在床上,紧紧挨着关子亮,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刘明在她背后冷冷地看着她,心想,真搞不懂她凭什么如此冷静。一会儿,办公室电话响了,平时都是刘明接电话,但这次他假装听不到,苏小鸥只好去接,这一接,苏小鸥搁电话时声音便有些超重,心想原来你都知道了,故意不接电话。
青青的话把关子亮气得火冒三丈,说:“苏小鸥当不当婊子我不知道,你当婊子可是你自己说的。”
“哼,也不打听打听苏小鸥乃何许人也,敢这样欺负我?”苏小鸥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想着要用怎样对他实施报复。她换了一副面孔,笑盈盈地对青青说:“青青呀,我听说,一会电视台的记者要来采访咱们的大英雄,可是你看他胡子拉扎,头发乱得像狗窝。这样吧,你去打盆水来,我们一起来给他收拾收拾,披张人皮,让他有个美好的形象接受采访怎么样?”
他想,都三天了,苏小鸥一去再没来过,这家伙是不是真生气了?
滕青青说:“我说呢!”她说话很轻,好像怕吵醒病人似的。她说:“他睡着了,你看他睡得多香。受那么多伤,肯定疼死了。这个亮子呀,从小我就看着他像个大英雄,每次我被人欺负都是他替我出头。”
什么叫撕破脸皮?这就叫撕破脸皮。
他长出了一口气,“青青,对不起,我没心思跟你周旋,我也不想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