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惜霜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本宫让嬷嬷你联系父亲旧日的门生和好友,如何了?”
“娘娘,这些人之中死的死,贬的贬,还有翻脸不认人的,除去这些,便只剩三人,大理寺左司丞任城、通政司知事冯忠、鄞州知府卫回丰。”
云惜霜眉头逐渐皱起,云家世代簪缨,只是到了她父亲这一代才逐渐衰微,但再怎么说也不会只有这些人能用。
她又想起了云青山,以他的德行和才学换个姓氏便是栋梁之才,可偏偏被花渐遥寻着各种由头轻视、打压,不过短短几年就将父亲埋植在各地的人脉连根拔起,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与花渐遥成亲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洞房花烛夜他执着她的手,深情缱绻地同她说:“霜儿,我们既已成婚,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往后我一定会比你娘亲更疼你,绝不让人欺你,辱你,害你。”
他眼中的深情太过真切,就这么一句话,轻而易举地让云惜霜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她说服父亲不惜一切代价扶持他上位,她为他改变自己,努力做好一个妻子,努力做好一个皇后,甚至容忍他的变心,一个妻子能做的一切他都做了,可她又得到了什么?
到头来,便是树倒猢狲散,云家家破人亡,她唯一的孩子胎死腹中,还有日复一日数十年的冷落。
棋盘上精心摆列的棋子瞬间被拂落在地,前一刻那棋子还被云惜霜指尖磋磨温存,下一刻就跌落尘埃,支离破碎,像极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嬷嬷,我恨他!”
怀玉嬷嬷立马上前捂住了云惜霜的嘴,连忙劝道:“皇后娘娘慎言。”
这宫殿内有多少是皇上的人她们无从得知,如果放在从前,怀玉嬷嬷也不会这般谨慎,可如今大不相同,万万不能再生枝节。
云惜霜也是想到了一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她接过怀玉嬷嬷递来的帕子将泪水拂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嬷嬷,当初她那么喜欢珍妃,为她遣散后宫,为她与众臣对抗,可到头来他又是怎么对珍妃的一双女儿的?也许珍妃早就看透了她,否则怎么拼了命也要将双生子送出宫去?”
怀玉嬷嬷似有所悟:“娘娘说得有理,珍妃与皇上亲近多年,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当年珍妃也确实死得蹊跷。”
云惜霜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咬着牙低声说道:“花渐遥你欠我良多,天理昭昭,因果轮回,时候后该还了。”
王自贞将一切交接妥当后,租了驾马车与夫人万氏轻装简,二人并未惊扰故友门生,寻了个夜深人静之时静静离去。
马车驶出城外,王自贞掀开车帘回首看着他倾注了大半生心血的都城,一时间感慨良多。
“吁~”
马车突然停止,王自贞问道:“发生何事了?”
车夫回答道:“有个年轻的公子挡了车驾。”
王自贞掀开车帘抬头看到马车外的人一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没想到今日有人送我,也没想到送我的人会是你。”
柳扶风向王自贞作了个揖,说:“扶风来送王大人一程,那日未来得及谢过大人,今日一别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我早就不是什么大人了,如今在你面前的只是老匹夫一个,你也不必特地来谢我。”说完,王自贞对车夫说:“走吧。”
车夫得了口令立马挥鞭驾起了马,王自贞也放下了车帘,不理会柳扶风。
柳扶风本想借着送别的机会再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情,但是王自贞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目送着马车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柳扶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迈步走向城门,可正当他要走进城门之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左肩,他回头一看是刚才王自贞的车夫。
那车夫气喘吁吁地说:“我家……老爷说……”
柳扶风宽慰道:“不急,你先喘口气,慢慢说。”
车夫好不容易缓过来,说:“我家老爷说,辞官之事并不怪你,莫要放在心上为难自己,还有前尘之事已然过去,能放下便放下吧,不要替死人活着,好好替自己活一回,若是往后迷失了自己,不如听一听自己的心,也许它能替你找到自己。”
这番话,王自贞也并没有指望此刻的柳扶风能挺进心里去,只是他是在不忍心看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给了无法改变的过去,言尽于此。
“替我多谢你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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