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的月亮。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月亮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流水一般的月光,缓缓地泄下。
朦胧。
沉醉。
“二小姐,二小姐。”
婢女来寻她了,但她还不想回去。
身旁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的芭蕉树是庭院中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于是花簌簌便借着昏暗的夜色,与肥大的芭蕉叶掩护,很好的将自己融入了其中。
果然,婢女在庭院中转了几圈都未寻到她,转身离去了。
正在花簌簌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的时候,余光中出现了一片衣角。
不好,有人来了。
花簌簌屏住呼吸下意识地贴紧了芭蕉树干,生怕眼前的人看到自己,一是她实在无法解释为何要躲在芭蕉树下,难道要说自己不想被婢女抓回去睡觉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二是她自己也确实觉得有些丢人。
本以为那人很快就会离开,谁知也跟自己一样,贪恋今晚的月色,迟迟不肯离去。
都怪今晚月色太动人。
快喘不过气了!
该死,她被自己蠢哭了。
居然忘了自己可以呼吸,毕竟呼吸又不会出声啊。
笨死了。
花簌簌沉沉地舒了口气。
也不知来人是谁,花簌簌有些好奇。
仔细打量,那片衣角的布料依稀能看出是月白色锦缎,衣角的主人行动间还能看到衣袍内里还用丝线绣着一小片柳叶。
花簌簌心头忽地化成一汪柔和的清泉,眼底也慢慢生出了温柔的意味。
原来是他。
他是自己难以吐露出口的妄想,是自己自疑又自信的脆弱,也是自己只能独享的雀跃。
多希望此刻自己就是一棵芭蕉树啊。
能与他并肩而立,一同赏这温凉如水的月亮。
十五年了,花簌簌都觉得自己没那么想活着,但是此刻很想,很想。
第一面匆匆而别,花簌簌对他的印象其实是到了淮王府后才清晰的。
那时她是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认回,在淮王府中借着淮王二女儿的身份学宫中规矩,学琴棋书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和亲公主。
初来乍到,她很不习惯。
也曾逃跑过,也曾挣扎过。
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碗汤药下肚,手脚无力,连喘气都费劲。
当时,她的婢女顾尔将他带到自己面前,说要替自己作画。
她因被困在观星亭内,心情不好,不愿配合他作画。
他很是聪明又胆大,借口支开了顾尔,上前与自己攀谈,还送了自己一个用草编成的蚂蚱。
小时候,自己害怕一个人睡觉,道观内的师兄便也曾编了草蚂蚱哄她开心。
所以,也因为这只蚂蚱,花簌簌对他生出了好奇。
于是借着他作画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他的手很是好看,是花簌簌见过的最为好看的手,白玉一般,再加上指节修长匀称,多一分便觉得粗犷,少一分又觉得秀气。
顺着手,花簌簌的目光慢慢上移,看着那俊秀的面庞,在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时候心底竟然生出了份柔情,她总觉得他们二人此番并不是初次见面,更像是久别重逢。
是了,她是傻了,确实不是初次见面,他们第一次相见明明就是是自己跳下湖中救人的那次,她还成了落汤鸡。
同时她又庆幸,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庆幸,也不知在庆幸什么。
后来,因为那幅画,得了皇上的赞美,于是淮王便让他教自己作画,教自己弹琴。
她唤他一句:先生。
花簌簌天生不是弹琴作画的料,她长存着一个公主不该有的缺陷,而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一个不通风雅的公主,如何能成为上位者手中的最得力的筹码
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清雅,他眼睛其实生的很好,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却一点也不显得轻浮。可失了笑意,便能明显让人感觉到疏离。
花簌簌虽敬畏先生,却并不怕他。
也正因为这样,才生出了连自己也难以启齿,有悖纲常的心思。
所以,向今夜这般难得的温情,是她连梦中也不敢奢望的。
花簌簌庆幸夜色昏暗,于是壮着胆子瞧瞧向外探出了一些头。
昏黄的月色毫无保留地泻在他月白色的锦袍上,好像是为整个天地盖上了一层薄纱,朦胧柔美。
花簌簌痴痴地贪恋着此刻的温柔,脑中一切思维都在此刻停止,只看着他薄唇轻启,好似实在自言自语,她想许是在作诗咏月吧。
许久后,才看到他转身迈步离去。
先生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夜月光朦胧,有人躲在芭蕉树下偷偷地陪他一起赏月。
滴答,滴答。
天上下起了雨。
花簌簌被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惊醒,探出头一看,哪里还能看到月亮啊,被乌云遮地一干二净。
她突然难过极了,脑中浮现出了一句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