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一个冰冷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你带不回来她。”
我和九姑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多日不见的斗篷男出现在了山洞里。
看着九姑惊讶的样子,很明显斗篷男忽然出现,连她也很意外。
斗篷男看了一眼九姑,说道:“小九,你先出去,我有话跟白璃说。”
九姑回头看了我一眼,拍怕我的肩膀,出去了。
我想见斗篷男,想了好久,可是他一直避而不见,我也没办法。
再见到他,却是这番光景,我原以为自己心里会有愤怒,愤怒于他的不作为,可是当他真正的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对他的期望还是远高于愤怒的。
他走过来,又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你没办法救她,这是必定的。”
“为什么?”我执拗道。
“白璃,你难道没有想过,天下之大,为什么龙头香偏偏就矗立在那样一个陡峭险峻的位置吗?”斗篷男反问我。
我想了想,说道:“是因为龙脉吗?”
“龙脉是龙脉,龙头香是龙头香,二者相关却又各不相同,龙脉是根本,而龙头香的出现,却是为了压制。”斗篷男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摇头,不是很明白。
斗篷男解释道:“盘古开天辟地之时,龙脉便已经存在了,并且普天之下,也并不是只有我们长白山这一条龙脉,所以,龙脉是应天地之精气所生,是根本。”
“而龙头香的出现,要晚很多年,并且并不是每一条龙脉之上,都有龙头香,它们存在的意义也不同。”
“长白山这一顶龙头香,当年是为了压制住冥界妖气而建立的,耗费了阴阳两界太多的心血,它用常年不断的香火,压制住下面被封印的东西,一旦龙头香灭了,短时间内,那东西会想办法突破出来,到时候阴阳两界必定大乱。”
我看不到斗篷男的脸色,却能从他的语气与眼神看到前所未有的凝重,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既然是你们冥界的妖气,你这个做冥王的,竟然能做到袖手旁观,我也是佩服。”
这话一说出来,我立刻就后悔了,毕竟如果他真的是冥王的话,我这是老虎屁股上面拔毛,找死。
他冷冽的眼神瞬间射向我,带着丝丝的寒气,转而却又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让我寒毛直竖:“冥王?你还真看得起我,真正的冥王,好端端的在冥界高位上坐着,作不作为,与我何干?”
我拧起了眉头,之前九姑明明默认了斗篷男就是冥界那人,这会子他为什么否认了?
对于斗篷男的身份,对于冥王的不作为,这两点一直都是我所最纠结却又无法得到答案的事情。
为了化解尴尬,我又问道:“龙头香下压制着的,到底是什么?”
“你听说过镇妖塔吗?”斗篷男问我。
我立刻点头:“镇妖塔就是为了镇压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法器,龙头香下压制住的,难道就是镇妖塔?”
“对。”斗篷男说道,“镇妖塔是冥界之物,本来是供奉在十八层地狱之中的,由四大冥兽看管,但是一场动乱,镇妖塔被破,放出了数以万计的陈年老怪,搅得阴阳两界一刻不得安宁,后来那些陈年老怪一大部分灰飞烟灭,剩下的一部分也是功力大毁,被卸压在十八层地狱等待审判。”
“而镇妖塔在那一场动乱之中,立了大功,镇压住了魔界君主,但它强大的魔性难以控制,最后只得投放到天地间最有灵气的长白山之巅,以九重法咒镇压,再以龙头香常年不断的香火供奉感化,以图彻底转变魔君。”
听他这一番话下来,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龙头香之下会镇压着这么一个老怪物。
我不由的咂舌道:“怪不得那天我看到冲天的黑气,那就是魔君爆发出来的威慑力吗?”
“那只是一部分,魔君的可怕之处不仅于此。”斗篷男说道。
我不由的疑惑:“都闹成这样了,天界为什么不出手?”
“三界六道虽然分有高低,但是本质上却又是平起平坐的,天界虽然高人一等,但他所管辖的范围又太广,手伸的太长,反而会引火烧身。”
“这就是为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却很长寿的原因,因为一下子无法彻底将他们的恶行审判,而天界的惯用手法是,等待。”
“不断的纵容放大他们的罪恶,总有一天恶贯满盈,才能名正言顺的以天劫来终结他们的罪恶,所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你的意思是,审判魔君的时刻,就要到了?”我细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做了总结。
斗篷男背着手,在温泉边上来回踱了几步,眼睛看着温泉里还在睡觉的言蹊,说道:“凤凰精灵投入龙头香,为了涅槃重生,将会吸收掉龙头香中绝大部分的香火,镇压住魔君的法力将大打折扣,这便是魔君冲出镇压的最好时机。”
“凤凰能够成功涅槃吗?”我紧张的问道。
斗篷男转而看向我,问道:“你希望她涅槃成功吗?”
“我……”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那凤凰精灵涅槃重生了,我不希望她出来祸害人,可我又希望我女儿能活着回来,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无从下定决心。
“我是希望她能涅槃成功的。”斗篷男却意外的说道,“无论什么物种,生来便带着或多或少的劣根性,即便是贵为凤凰也不能免俗,而凤凰涅槃的过程,很可能就洗涤去她一身的劣根性,再重生,便是一个真正高尚的存在。”
“虽然这个几率很小,最终涅槃出来的也可能是一个可怕的大魔头,但是,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们都不应该去阻止。”
说到这里,我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白斗篷男的意图了,他一直不出手不干预,目的就是放任魔君这个阴阳两界最大的对手出来,让他继续造孽,以致于恶贯满盈,借助天界的手,彻底的将他歼灭。
这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毕竟这样一个大魔头被放出来,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遭殃啊。
可是,只要魔君一天存在着,这样的安全隐患就终有到来的一天,与其等到被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现在赌一把。
他在赌这只涅槃的凤凰,在赌七窍玲珑心的威力,如果就连这样都无法获得最终的胜利的话,那……从今往后,还会有什么样的转机呢?
在阴阳两界如此大局面之前,我的女儿,那只小小的白狐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懂这个道理,可是那毕竟是我生下来的孩子,我连抱都没能抱过她一次,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没了吗?
“孩子,”斗篷男说道,“至少还给你留下一个,白璃,有舍才有得,舍不下你的女儿,很可能你连你儿子最终都保不住,你自己好好想想。”
斗篷男说完就要走,我立刻叫住他,问道:“我身体里面有魔性,这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每个人身体里面都或多或少的带着魔性,能不能压制得住,在你自己,白璃,这一点,没人能帮得了你。”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点点头,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冥王?”
斗篷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眼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他不否认却又不承认,即便是提到冥王这两个字眼,也是带着嘲讽的意味,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随即我又自嘲的笑了笑,那样厉害的一个人,能有什么苦衷啊?
……
接下来的几天,我寸步不离的守在言蹊的身边,看着他一次次的被折磨,心如刀割,每一次他发作之后,我都恨不得立刻冲去龙头香去寻找妹妹,可每一次,又狠狠地被理智压制住,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是什么圣人,没有高尚到能够平静的接受用自己女儿的命去换整个天下太平的程度,但我也做不到心如冰块,对阴阳两界的生灵置若罔闻,我没有行动,只是因为我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权衡利弊的办法罢了。
而这也是最煎熬的所在。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守着言蹊的第四天半夜,我和衣靠在石床上,半睡半醒间,一道刺耳的六角铜铃声忽然钻进我的耳膜,一下子将我惊醒。
那六角铜铃声来的突兀,响一下停一下,但确实真实存在的。
每响一下,我的脑袋里面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上忽然落下了一块石头,荡起一大片波澜,每一条波纹都狠狠的撞击着我的神经,让我崩溃。
随着六角铜铃声越来越频繁的响起,我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我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血脉在沸腾,眼睛在痛,牙龈很痒,指甲在变长变尖……
斗篷男的话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响:“每个人身体里都有魔性,想要压制住,只有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