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和自己的父皇、祖父、曾祖等一样,中年一过,不是中风,就是糖尿病。
比如说某个开封府的胥吏,当差二三十年了,从来没有犯错、犯法,有司为他求一个官身——大宋有制度,胥吏年劳,可以出官。
像这种不会有错,完全是发福利的事情。
故而,赵煦都不需要仔细看,随便扫一眼,就可以盖章了。
他来,只是最后确认一下这个事情是经过他首肯、同意后实施的。
端坐在撵车中,赵煦翻着今天早上,从保慈宫那边送来,近来朝中内外诸事摘要。
冯景听着,连忙道:“法师的话,我必转告大家。”
他现在是开宝寺主持,整个汴京僧人都对他寄托了厚望。
到了金总持面前,首先就合十一礼:“见过三藏法师!”
“臣等恭迎陛下出幸!”蔡京带着开封府上下的官员,在府衙前,跪了一地,恭恭敬敬的迎接着。
“金总持?”
自太祖以来,设传法院,以国家的力量,翻译佛经,传播佛法,广建皇家寺庙。
不过呢……
朕即位都快一年半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赵官家们思想开明,已经有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概念。
万一有效呢?
就算没有用,也能求个心安。
他也是没办法。
而且,能不能有一个差遣,就纯看天意了——吏部那边,每年都有上千个选人在待阙。
寺庙里供奉的佛像、菩萨塑像、罗汉、金刚们也需细细保养。
这就是冗官!
官太多,缺太少。
“另外,开宝寺那边,得多供奉一点香油……中太一宫、东太一宫、集禧观更不能忘记。”
……
现在基本都是赵煦来批了。
“嗯!”冯景恭敬的说道:“我奉旨意,转告大师,大家有德音:近来国事忧烦,不便相见,还请大师回开宝寺安坐。”
尤其是那些御龙直们带回来的浑家。
其实就是盖章,然后下一个。
“其他大和尚不太知趣,让朕很为难呐!”
而那些脏活、累活,自然就是蔡京和开封府的其他官员在做在做。
一个个在宫中练的胳膊都快抡圆了。
蔡京还是很懂事的,知道恩自上出。
大家都在说‘圣天子在朝,国家中兴可期也’。
但,僧人们传法、诵经、祈福是很辛苦的。
既不能辟谷,也没有炼成可以吸食香火存活的神通。
士大夫们要团结。
因为这些事情,大部分都已经办妥了。
赵煦自然焦虑。
“贫僧在开宝寺中,日夜为官家诵经祷告。”
同时也是宗室里,与赵煦的父皇关系最好的堂兄弟。
“金总持怎么说?”赵煦看了一眼冯景问道。
所以,他在金总持这位传法院的‘御赐紫衣西天三藏译经大师’以及两宫册封的开宝寺主持,是无比尊重的。
那位太宗、真庙时代的司宫令邵昭明就是例子。
“三藏法师言:愿请陛下,拨冗召幸……”
“看来,即使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还是免不得,为俗世利禄而奔走。”赵煦轻声哂笑一声。
“这……”金总持那双褐色的瞳孔中,闪着异色:“还请檀越,代贫僧上禀官家……”
提点河北路刑狱公事唐义问为河北路转运副使。
与清清白白纯粹只有仁爱的官家,毫无干系。
赵煦看了他一眼,就想起来了。
这老僧似乎注意到了赵煦的视线,立刻稽首,似乎唱了个佛号。
可一年多一点就已经病倒了。
他迄今,都在宫中供奉着地藏王佛,为李舜举祷告,以求冥福。
“看来,除了饮食继续保持现在清淡、少油腻的节奏外,朕还得加强锻炼。”
不过,赵煦知道的,团结、安抚宗教界,也是他这个皇帝的本职工作。
“还是得先晾一晾……”赵煦想着,就无视了金总持热切的目光,在蔡京等人簇拥下,向着开封府府衙而去。
只在进入府衙前,对着冯景吩咐了几句。
“就是……”
此僧鹰鼻深目,肤色与中国不同。
正议大夫,致仕老臣韩筮卒,上其遗表,乞恩荫子孙,从之。
大宗正、高密郡王、安华军节度使赵宗晟言:定国军留后仲煜病重,乞赐御药、遣御医诊治,从之,命御药院选差御医,并赐御药。
赵煦看到这里,就有些焦虑了。
“大家,臣回来复旨。”
此乃大宋祖宗家法。
赵煦回过神来,在文熏娘的服侍下,走下撵车。
当代还有智缘大师,不顾老迈,前往熙州教化汉番各族。
为什么,王师克交州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汴京的高僧们,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南下,去交州北方传法、度化众生?
难道是朕德薄,所以不能感动诸位大师?
还是说诸位大师,已经没有了佛祖的慈悲,不再顾念天下苍生,也不再愿意为了弘扬佛法而远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