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他变得越发内敛,越发安静,也越发的不说话。
刑恕,现在已经是事实上的大宋专用的馆伴使了。
回忆着这些往事,赵煦微笑着,看向了面前的国书。
直到,那位太皇太后上仙!
直到,吕大防、范纯仁屈从他的压力,召回了邓润甫、李清臣。
至少名义上如此,谁给他的胆子——直呼上国先帝庙号,至少也得加上尊号吧?!
而且,不是一代人如此,应该是代代如此!
赵煦可不想,破坏了他现在,来之不易的母子亲情,更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什么坏名声。
所以,乞请大宋,赐一点小钱钱花花。
大内亲事官、御龙诸直,也全都向赵煦通过种种方式效忠了。
只有两个可能。
也是朝野都默认的事情。
然后,没几天,大宋就又要迎来国丧了。
所以,掺沙子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然而,奸相王钦若,却在这个时候瞅准时机说了一句话:官家,您听说过‘孤注一掷’吗?
当时,他气的发抖,立刻就站起身来,勃然大怒。
随手翻阅着党项人的国书。
春约讹啰聿。
嘴上说几句官家圣明、天子仁厚,颂扬一下德政,自然没有问题。
西夏使臣们鱼贯而入,在崇政殿上,大谈特谈着什么大宋毁约、失约的种种,将党项人打扮成了白莲花,清清白白。
这是开战前的前奏!
属于是能骗就骗,能哄就哄。
最好做到天怒人怨,做到海内沸腾,而朕清清白白。
“大宋神宗自知错矣!”
其后,无论是蔡确被贬死,还是邓绾被贬死,他都沉默。
或许吧!
但有人敢赌吗?
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轮到自己来押宝的时候。
不不不!
让党项人杀了他,这才能真正的把噩梦转移出去!
他终于拥有了足够的力量!
于是,首先在刘惟简、宋用臣的帮助下,也在梁从政、粱惟简的协助下,完成了对内廷的大清洗!
那一夜,皇城司那些属于太皇太后的内臣,一个个被全副武装的亲事官、御龙直逮捕。
竟口出狂言——大宋神宗自知错矣!
要知道——西夏,只是大宋藩国啊。
直到,梁从政、粱惟简在宫廷里反水,刘惟简、宋用臣回到他身边。
不就是一点钱帛吗?
但,这个冷冰冰的宫廷之中,没有人关心他。
当然了,俺们的忠心,也是需要钱的。
当今会例外吗?
赵煦很清楚,庆寿宫和保慈宫,此时恐怕都在这么想。
典型的例子,就是真庙签完澶渊之盟,得意洋洋,对寇莱公(寇准)也一度非常信任。
他还认得,皇城司的每一个亲事官、亲从官指挥。
石得一恭身道:“奏知大家,臣昨日从枢密院知晓,辽使耶律琚等人,已至大名府,正在等待朝廷许可……”
春约,是西夏官名,也可以被称作:创佑。
这个赵煦最‘亲爱的’皇叔身边出来的内臣,听说早就被人杖毙在了亲贤宅里,死的时候整个屁股都是烂的。
三衙殿帅燕达本就是他的人。
主要是他人缘太好了!
汴京内外的勋贵戚里甚至是很多宰执的家里人,一致认定了——只有刑学士,才能应付得了如狼似虎的北虏。
高氏,还有利用价值!
有些事情,赵煦是不好做的。
赵煦舔了舔舌头:“这党项人不讲武德啊!”
他们只是跪下来。
赵煦的心神,恍惚了一下,忍不住回忆起了上上辈子那个噩梦。
章惇被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只记得,他端坐在坐褥上。
在现代留学时,他听过一句话——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但,赵煦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寇莱公在澶州做下的功业,就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完全抵消!
甚至,从此备受猜忌!
这就是赵官家!
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在皇帝身边做到清一色。
辽人真要动手,肯定会协调大宋这边的关系,甚至相约两国共分西夏。
一个党项人,站在大宋的朝堂上,对着大宋天子和大宋太皇太后,侃侃而谈着什么西夏白莲花,西夏无过错,错全在大宋。
何况……
他那时候,比现在瘦很多,身体也不太好。
赵煦凑到他耳畔轻声的说了一句话。
上上辈子的梦魇,在他心中徘徊。
原因很简单。
骗到就是赚到!
但这不可能!
因为,假若辽国要对党项人采取什么重大战略。
但朝野都说了——还是请学士再辛苦辛苦。
几个人能有信心?
我家里可是真的有一头牛!
帷幕之中的太皇太后不发一言。
他指着那个党项人。
何况,如今宋辽关系日益密切。
赵煦再次感慨起来:“这世界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陕西送来了西夏国书。
而在这个曾经让赵煦感到冰冷的宫廷里。
石得一立刻低下头去。
在现代的留学生涯,让他深知——永远别考验人性。
一日之间,六位入内内侍省的都知、押班级别的高品内臣,锒铛入狱。
如今,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其实啊——俺们对官家,对大宋,忠心日月可表。
“馆伴使、翰林学士刑恕,已奉诏至白马县等候。”
大小相制,异论相搅!
而经筵官群体里,那些政治嗅觉比较灵敏的人,甚至开始做准备了。
敢拿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和子孙后代的前程来赌这位官家会‘异于祖宗’吗?
所以,尽管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现在到处都是温暖,皇城司上下都是好人。
就像现在,自从张茂则、陈衍等人都死干净后,赵煦每天睡得香,吃得好,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看来,朕得好好练练闪电五连鞭!”
于是,党项人得寸进尺,骑到了大宋的脑袋上。
因为,现在,张茂则连灰都在梁从政的监视下被张士良给扬了!
至于陈衍?
所以尽管刑恕一再表示——臣已累为馆伴使,坚决推辞。
同时,乞请大宋,多开几个榷场,让俺们有机会赚亿点点小钱钱。
因为他心不在朝堂上,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他只能自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被老宗元裹胁着出现在了崇政殿上。
就像,他让张茂则死在张士良、老宗元手上。
也像,他让陈衍死在那位‘亲爱的’皇叔的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