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尔科的交谈,终再遇艾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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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到老家的一些旧事而触景伤情,伤感是没错,但我还不想哭,感谢您的关心。”弥娅顺藤摸瓜地接过纸巾,回敬对方一抹标准礼貌的微笑,她不想把卡梅尔精心帮她化的妆给哭花,不想用红眼眶去迎接她的救世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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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原因:她不想再被他撞见自己窘迫的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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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场简洁却高质量的交流,马尔科能够笃定眼前的小姑娘对他们没有威胁,他全程不动声色地张开见闻色霸气探索,力求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以及脉搏频率,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伪装狡诈的气息。一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漫长旅途,他见识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牛鬼蛇神,他更坚信的是自己犀利独到的眼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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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开心点吧,待二番队和七番队全员凯旋归来时,我们会举办一个庆功宴。你不必拘束,常言道来者便是客,好歹你跟艾斯老弟有过一面之缘,年纪相仿的你俩必定会有共同话题的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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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确认过对方的背景没有问题,他便主动敛起略显多余的霸气不再继续试探。海贼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主儿,新结识的朋友愿意下榻赴宴,作为东道主的他自然不亦乐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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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觉对方卸下了令她万分压抑的气场,又听出他话里话外都在欢迎并邀请她,刹那间气血畅通,连带呼吸都通顺不少。当她再次鼓足勇气抬首端详对方时,不知何时他竟换上了一张绅士的面容,慵懒的眼眸承载着温润的笑意,蔓延出类似长辈的亲切感,同时被绑架而来的惊惶与胆怯已抛至九霄云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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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方才还没有胆量纠正对方的措辞,忽然莫名奇妙就有了胆量,她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便兀胡乱支吾道:“我和他不光是一面之缘,堪称为戏剧化的孽缘,早些年我们在东海都救过彼此的性命。不久前我被两个不知是人贩子还是海贼的坏人盯上,他没识出我的身份就帮了我,他在不清楚我是谁的前提下阴差阳错救了我。后来他闹出人命了,我不小心被吓到了,就直接逃走了,没跟他相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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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脑说了一连篇废话后,才迟钝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弥娅赶紧堵住自己的嘴巴悬崖勒马,可惜对方听得一字不差一句不漏。饶是镇定自若的马尔科也感到一波诧异,搞了半天他俩是旧相识?怪不得她会说是命运的安排,几经揣摩还有着另外的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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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非是没来由,也并非是她喜欢跟他唠嗑,她自己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要知道,她从小就是多愁善感性格内向的孩子;她不知道的是,人类处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条件下又冷不丁放松后,心态的变化就犹如飞天再遁地的两个极端态势,平时紧闭的心房也会在两级反转间不经意打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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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极少数身心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成为超凡入圣的特例,而且还必须要有相当强悍的承受能力及海纳百川的耐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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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与超凡的程度相差甚远,所以才无法成为特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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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爽朗的笑声自他的喉间倾泻而出,下一秒肩膀像是清风里的树叶般轻颤。艾斯果然永远是一副愣头青的德行没救了,老朋友就近在咫尺都没能慧眼识珠认出她,害得他不知应该怎样吐槽对方的天然呆。不,换位思考再斟酌,对方估计是不够细心就没有留意。唉,他的小老弟向来缺心眼,还不止一星半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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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于心底的故事不听脑袋的指挥就贸然外泄,还被对方嘲笑一顿,弥娅近乎惭愧到无地自容,尔后掂量了一番轻重,这些不足挂齿无关痛痒的往事,好像告诉马尔科也无妨。反正对方并未怀揣不轨的恶意,又跟艾斯朝夕相处了挺久,对方肯定比她更懂他。就结果论而言,对方早晚会知晓,她没必要藏着掖着,说出口无异于如释重负,再者她也没有产生名为后悔的心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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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根究底在于她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得知三年前故乡被血洗是有私怨的迁怒措施后,便没有像先前那般畏惧抵触海贼。若再往深层探究,她敞开心扉的同时代表她正尝试着相信对方,来自于她敏锐的感官辨别能力,但并不代表她彻底消除了对海贼的恐惧,放松戒备也要视具体对象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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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对海贼充斥着惧意,却不能都贴上坏蛋的标签,皆因人与人的脾性格调截然不同,她不该将他们一概而论。比如,对作恶多端的烈马嘉隆是憎恶,对萍水浅谈的马尔科是敬畏,对他呢?她的脸色陡然一变,对他是感恩?憧憬?缅怀?眷恋?还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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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归笑,却是在笑艾斯的迷糊,他心知肚明女孩没有骗人,她的语境里仿佛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显而易见是老江湖的经验谈,先入为主的规律敦促他觉得他们没相认是一件遗憾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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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马尔科明白对方的心理,也明白对方会从闭口沉默到松口倾诉的缘由,表示她正在尽力适应现状并努力信任他。他唇瓣微张刚想说句话,无论情节如何狗血,他都该替自家愚钝的老弟先道个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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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打断他话语和思路的,不是她欲盖弥彰的捂嘴动作,也不是自己欲语还休的单字音节,而是船尾处沸反盈天鱼龙混杂的喧嚷声。因为你来我往的攀谈颇为专注,以至于两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不争的事实:二、七、九番队出征的人马,已经摩肩接踵满载而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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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娅与马尔科置身于船舶最顶层的甲板之上,跟船尾底层的连接走廊间隔近百米的距离,但甲板的视野一直比较宽阔,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人群中央的逍遥少年:后者的嘴角挂着胸有成竹的灿笑,那么远,这么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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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由近推远的海平面沿岸是窜天的火舌,碎屑依稀还在漫天飞舞,随风翻卷恣意飘扬,与此橘红暮色相互辉映,少年从火焰的明灭波光中现出英俊挺拔的身姿。往事如烟随逝水,夕阳西沉晚霞红,一腔热血燃成火,万丈豪情涌似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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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姹紫嫣红的此景,她可有欣赏之情,面对满面春风的此人,却只有唏嘘之心。她不忍观望而转身阖上了眼,有一种接近于认命的无力感,心中弹出一朵疑云:烧杀掠夺,真的是能让所有海贼都骄傲自满的行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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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们咯!欢迎回来唷!”马尔科热忱地朝大部队挥了挥手,弹指一挥间的功夫,众海贼就像归巢的候鸟纷纷簇拥至甲板。弥娅刻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心乱如麻躲在他的背后不敢张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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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马尔科,搞定嘞!到处都插上了咱们的旗帜,以后这座岛就是我们的保护地嘞!”九番队的队长布伦海姆首当其冲地炫耀自己的战绩,此次他们队跟二、七番队一起收岛,由于提早查探过蓝多里当日盘踞的危险角色不算多,他们不用倾巢而出打草惊蛇,派遣三支队伍出动便足矣。总之,每次都是二番队在前线冲锋胡闹,他与拉约克的队伍仅负责支援善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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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悉喜讯的马尔科跨步向前与布伦海姆击了一掌,突如其来的移形换位令女孩娇柔的身影暴露无遗,吵闹声戛然而止,入镜的她瞬间变为全场的焦点。布伦海姆瞄着生面孔满脸问号,似乎能看到他的头顶正绕过几只乌鸦,后面一堆船员跟他的模样差不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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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还须系铃人,马尔科深谙此事由不得他插嘴,悄然伸出食指立于唇间,示意他们肃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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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从不协调的氛围中脱颖而出,迈起沉重又轻盈的步伐,稳扎稳打地靠近目标,九米,八米,七米……彼此离得越近,越能清晰感受到各自的手足无措与魂不守舍。在这激动人心的一幕,他难能可贵地酝酿着腹中的台词,但容他思虑的空隙只余走几步路的超短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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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的探寻眼色让弥娅浑身不自在,实在是应付不了这种场面,不知不觉对方已脚踩祥云抵达她的跟前。半米开外处立定一双黑色的马靴,她条件反射仰首,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记忆中一头黝黑碎发、意气风发的男孩子;貌似比当初长高了些,肤色也经风吹日晒的磨砺深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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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相望的画面定格,生如夏花之绚烂,西方落日的艳彩致使他脸部的轮廓沉浸于逆光下,因他站位的角度背对着海平线,弥娅无法看清他的五官。一筹莫展,局促不安,只能依赖残缺的回忆去拼凑、去想象他目前的五官、姿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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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就这样不声不响降落在她梦境的终点,以宛如上帝微醺容颜的晚霞作见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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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中午的偶遇是意外,那傍晚的相遇究竟算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