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下,赫然缺一页,撕痕新。</p>
阿阮见账册现世,男腔再破,发出少女嘶喊:</p>
“不许看!”</p>
她独臂扯动梁上机括,整座密阁顶格,竟“哗啦啦”落下无数铜铃——</p>
铃皆中空,内藏火油,遇绿焰即燃,瞬成火雨。</p>
火雨落处,赤雾更盛,断魂柳毒,被热一逼,化无形剑,刺人喉肺。</p>
沈晦以身体压盖账册,血咳如泉。</p>
秦莞撕下衣摆,蘸酒,塞住他口鼻,自己却吸入毒雾,眼前一阵猩红。</p>
火海里,阿阮以独臂抱头,似哭似笑:</p>
“烧了,便干净了……”</p>
秦莞以金印砸开西壁,拖沈晦,翻滚入侧间档案井——</p>
井深三丈,内藏历年卷宗,雪夜寒气重,毒雾难侵。</p>
两人坠落,压塌无数旧案,纸灰飞扬,像一场迟来的雪。</p>
火光自井口卷过,转瞬即熄,密阁复归黑暗,只余焦梁,偶尔炸出一声脆响。</p>
……</p>
雪停,子时更鼓,遥遥自外城传来。</p>
档案井底,秦莞以火石点亮半盏残灯。</p>
沈晦靠壁,面色金纸,却将那卷半焦账册,死死护在怀内。</p>
“缺页……在阿阮身上……”</p>
秦莞以指抚他脉,知毒已入肺,时辰无多。</p>
她却静声:“不,缺页,在我们心里。”</p>
她取出那十三枚骨钱,以金印为砧,一剑一枚,尽数碾成白粉。</p>
粉中,竟现极薄盐膜,膜上血字连缀,正是被撕去的那一页账——</p>
“银锭底铸‘赵’字,实系沈晦假令;</p>
幽州饥军,以咸土充饥,十三营夜遁,投敌北狄。”</p>
血字最后一行,小楷极淡:</p>
“永熙十四年,廷尉主事 秦晋——录。”</p>
秦晋,秦莞亡父。</p>
她指尖一颤,雪粒从井壁震落,像一场无声丧雨。</p>
沈晦勉力抬眼,血沿唇角滴落:</p>
“我……早知……但无力翻案……</p>
今日……还你……”</p>
他以最后的力气,将账册推回秦莞之手,头一偏,气息如丝。</p>
井上,忽传脚步,密集而轻,像雪上飘絮。</p>
一群内廷禁卫,举琉璃灯,封住井口,为首者,高声喝:</p>
“奉圣谕:廷尉卿沈晦,私纵逆贼,焚毁密档,即刻收押!”</p>
秦莞抬眸,灯影里,现出一张少年面孔——</p>
眉间一点朱砂,与她少年时,一般无二。</p>
那人俯身,向她伸手,声音温润:</p>
“阿莞,上来吧,第五幕,该由你来收尾。”</p>
秦莞却将账册,一把塞入沈晦怀内,以金印为扣,死死压住。</p>
自己起身,以剑撑背,对井口少年,朗声一笑:</p>
“第五幕,我登台——”</p>
“但角色,由我挑!”</p>
说罢,她举剑割断自己一束长发,抛向井口。</p>
黑发被风一散,像一柄乌剑,逆雪而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