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是一张被火灼毁半边的脸，疤痕纵横，嘴角却咧到耳根，像永不会哭的笑面鬼。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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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九，不，或许该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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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目光落在对方右耳后，那里有一块月牙形烙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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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京畿盐运副使赵霆，因贪墨杖流，全家籍没，其子赵隅逃狱，至今无踪。”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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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笑声顿止，独眼里翻出血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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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女史，果然好记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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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抬手，竟将颈侧人皮面具一撕，露出第二张脸——面皮白净，颔无须，分明是庙中城隍塑像的原型！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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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心头电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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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借城隍庙会，藏木像、施厌胜；再以高跷鬼队，夜半运尸；断指剪舌，是怕人认出——死者正是你昔日的父亲，赵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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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隅咬牙，雪落在焦肤上，瞬成白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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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年弃母求生，甘愿受阉入宫，换得苟活；我母子流放途中，被盐枭烙耳为奴。我逃出生天，誓要他以命偿辱。”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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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剪他舌，”秦莞声音低下去，“让他再不能为自己求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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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隅却笑，血泪混合：“我剪的，是他写给阉党首领的悔罪书——字字谄媚，句句求生。我让他永远闭嘴，也让他永远开口——”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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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扯开衣襟，胸前竟嵌着一只小小铜匣，匣盖“咔哒”弹开，里面赫然是一截冻得发黑的舌头，舌面以金线缝合，却依稀可辨字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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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赵霆，愿供主公驱策，万死不辞。”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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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喉头一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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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隅却仰天长啸，啸声未绝，整个人往后一翻，坠入庙后枯井。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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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早备火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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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黑焰冲天，雪片未落先融。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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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舔上屋脊，映得秦莞眼底一片赤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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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紧软剑，指节泛白，却终未再追。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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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尾，赵小乙被浓烟呛得大哭，朝火井爬行，声声唤“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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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跃下，将少年揽在怀里，捂住他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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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了，”她轻声道，“雪会盖住一切，可雪也会化。”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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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下，柳寒山率人赶来，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缕黑烟，蜿蜒上天，像一条不肯散去的魂。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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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交给他一页纸，上面以火漆封着赵隅的口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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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案吧，”她顿了顿，补一句，“以自焚结案，不必再提赵氏旧案。”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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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山怔住：“可盐运贪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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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了，会脏了一地；雪埋住，才能走得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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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转身，雪落在她肩头像一场安静的葬仪。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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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望见城隍庙新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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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严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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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在火光里刺目。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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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忽觉疲惫，轻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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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