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正在批折子，见她进来，挑了挑眉：“怎么是你送来？”</p>

“奴刚上任，想亲自走一遍流程。”她把粥放在小几上，揭开盖子，“今天加了山药、莲子和一点桂圆，补气但不上火。煎药的时间我也核对过了，明天辰时初刻，我想亲自看着煎药，确保药材没错。”</p>

萧彻看着她，没说话。</p>

她也不催，就安静地站着。</p>

过了很久，他终于点头：“准了。”</p>

她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听见他在后面说：“以后这种事，不必请示。”</p>

她应了一声，出门后手指轻轻抚过铜牌边缘——第一步，成了。</p>

午后她回尚食局，迎面撞上一个年轻宫女，捧着茶盘差点撞到她。</p>

“走路不长眼？”那宫女嘴快，冷笑，“如今连茶水都归你管了，是不是连龙袍也要亲手洗？”</p>

周围的杂役宫女顿时安静下来。</p>

沈微婉站定，没生气，也没躲开。“你说得对，”她平静地说，“茶确实归我管。”</p>

她接过茶盘，掀开壶盖闻了闻：“雨前龙井，水温太高会涩。让我来。”</p>

说着，她换了新壶，倒入泉水，架在小炉上。火苗窜起时，她一手控火，一手掐着沙漏计时。等到水面冒蟹眼泡，立刻离火；第二沸再回炉，第三沸马上关火。整个过程一句话没说，动作干净利落。</p>

茶汤倒出，色泽清亮，香气扑鼻。</p>

她倒了一盏，递给路过的小太监：“送去林姑姑，就说新职刚上，不敢忘本。”</p>

小太监愣住，连忙接过去。</p>

围观的宫女们面面相觑，刚才说话那人抿紧嘴唇，低头走了。</p>

傍晚前，两名老宫女悄悄回来，递给她一份抄好的《行止簿》摘要。她快速看了一遍，确认皇帝每天用药时间固定在辰时、午时、戌时三刻，而北芪这味药，只出现在辰时的药剂里。</p>

她合上纸页，塞进袖袋。</p>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赶来：“沈奉御，陛下口谕，请您列席晚膳筹备，查验菜单。”</p>

她起身整理衣袖，铜牌挂在腰侧，随着步伐轻轻晃动。</p>

走出尚食局大门时，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斜照在青砖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脚步不停，穿过长廊，走向乾清宫厨房。</p>

沿途遇见的宫人纷纷避让，有人低头行礼，有人远远望着。</p>

她没理会。</p>

手始终搭在铜牌上，像握着一把终于出鞘的刀。</p>

晚膳菜单已经拟好，六菜一汤，还有两样点心。她拿起笔，在“炖鸡汤”旁边画了个圈。</p>

“这道换掉。”她说，“陛下最近脾胃虚弱，鸡汤太油腻，容易生痰。换成银耳百合羹，加半钱茯苓。”</p>

主厨太监皱眉：“可这是贵妃娘娘昨天亲自定的……”</p>

“那就去回一声。”她语气不变，“要是陛下吃了不舒服，谁担得起这个责任？”</p>

太监张了张嘴，最终低头改了单子。</p>

她看着新菜单誊抄完毕，盖上火漆印，交给传膳内侍。</p>

然后站在厨房门口，望着远处渐次点亮的宫灯。</p>

风穿廊而过，吹动檐角铜铃。</p>

她抬起手，再次摸了摸那块铜牌。</p>

冰冷，坚硬，真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