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砚之盯着她看了几息，终于笑了下，收回书：“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p>

他转身离开时，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平日的从容。沈微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世家不会轻易罢休。这本书，不过是试探的第一步。</p>

傍晚，她刚交完晚膳记录，陆景渊竟亲自来了尚食局门口。他穿着常服，没带随从，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等她。</p>

“沈司膳。”他开口，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不肯依附任何人。但我想告诉你，镇国公府愿意保你出宫，给你爵位，不必再困在这宫里当个做饭的差役。”</p>

沈微婉怔了一下。</p>

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p>

“将军的好意，我很感激。”她语气平静，“可如果我真的贪图地位，昨夜在御书房，就不会拒绝陛下的许诺了。我留下来，是因为这里需要一个人守住灶火。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每一顿饭都能吃得安心。”</p>

陆景渊看着她，眼神复杂。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你是装清高。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把这份差事当命在守。”</p>

“不是装，也不是命。”她摇头，“是我的选择。”</p>

陆景渊没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以后若有难处，不必硬撑。我陆景渊，敬的是敢说‘不’的人。”</p>

沈微婉站在原地，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没动，也没回应。但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比任何拉拢都要重。</p>

当晚，她没回房，留在值房整理账册。灯油快尽时，她拿出铜印，重新刻那个“守”字。刀锋划过铜面，发出细微的刮响。她一刀一刀地加深，像是要把这个字刻进骨头里。</p>

第二天清晨，尚食局开例会。</p>

她站在众人面前，手里拿着新拟的规章。</p>

“从今天起，凡归我管的，食材进出必须三查，人事任免只看能力。”她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谁要是徇私，请先过我这一关。我不站队，也不靠山。我要的，只是每顿饭都干干净净，让人吃得放心。”</p>

底下一片安静。有人低头，有人交换眼神，也有人悄悄点头。</p>

消息很快传开了。有人说她装模作样，也有人说她难得清醒。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原本打算送礼、递帖子、攀关系的人，全都悄悄收了手。</p>

风还在吹，但不再乱了。</p>

三天后，萧彻在早朝上提起御膳监管，随口问了一句：“沈司膳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举动？”</p>

一位老臣犹豫着答：“倒是没结党，也没收礼。只是……太过独行，恐怕难以长久。”</p>

萧彻没接话，只低头翻了翻奏折，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没人看得清。</p>

而此时，沈微婉正坐在尚食局值房里，翻着最新的膳食簿。烛火跳了一下，她抬起手，把铜印从袖中拿出来，轻轻放在桌角。</p>

指尖缓缓抚过那个“守”字。</p>

窗外，更鼓敲到了第三响。</p>

她合上账册，正要起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宫女慌张的声音：</p>

“沈司膳！东库的百合……蒸笼打开的时候，全是黑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