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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瞬间模糊了安旎的视线。她看着轮椅上少年那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缺乏社交意识而无法理解她此刻剧烈情绪波动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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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梳子,却没有立刻站起来。她仰头看着周斯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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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越……我……我不是妈妈……”她试图纠正,却觉得自己的解释如此苍白无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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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越似乎并没有理解她的否认,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只是微微转过头,用那双清澈却难以聚焦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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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认知里,或许逻辑简单而固执:给他做饭、帮他洗澡、在他害怕时唱歌哄他、温柔照顾他的人,就是“妈妈”。 这是一种基于最原始需求和感受的归属认定,超越了年龄、血缘,甚至超越了是非对错的复杂纠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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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旎看着他这副模样,所有想要解释、想要纠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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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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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配,但他需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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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一个“妈妈”,一个能给他温暖和安全的锚点。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谁能、还有谁愿意承担起这个角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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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旎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愧疚和泪水强行压了回去。她重新站起身,拿起梳子,继续刚才中断的动作,更加轻柔地为他梳理头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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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再否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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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他认知世界里给予她的、最沉重的信任与依赖,那么,无论她背负着怎样的罪孽,无论她内心如何自我谴责,她都会接过这份重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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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或许永远无法成为他生物学上的母亲,也永远无法抹去自身阴影曾带给他的伤害。但从这一刻起,她会用比母亲更甚的守护与赎罪之心,去扮演好他生命里这个唯一的、温暖的角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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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越,”她一边梳着头,一边用极尽温柔的声音,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姐姐……会一直陪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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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这个称呼,她受之有愧,却无法拒绝。那就让它成为鞭策,让她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努力填补这份亏欠,努力让自己,能够稍微配得上,这声沉重而珍贵的呼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