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虎杖的直觉作祟，总觉得白峰山神的话只是个托辞。他已长成青少年，心中虽懵懂，却对自己萌芽的情感有了确信。</p>
白峰山神返程的前一夜，虎杖在床上辗转一夜，下定了决心。</p>
第二天，白峰山神刚行至山脚，身后就传来了虎杖呼唤他的声音。</p>
那会儿的虎杖还未成长到足够强大，被五条的禁制符咒束缚在望月山界，只能站在下山的阶梯上大叫“白峰山神大人”。</p>
白峰山神回转身，无形的界线横亘两人之间，少年站在朝阳的光辉中。他这些年也长高不少，站在几级阶梯上几乎能平视白峰山神了。</p>
他立于晨光之中，说出了自己的全名。</p>
“……望月山神没有告诉过你吗？请不要随意把全名告诉别人。”白峰山神难得语气震惊。</p>
虎杖晃晃尾巴尖，说道：“老师说过的……不过我想告诉你。”</p>
“为什么？”男人把手背在身后，手掌藏进宽大的袖子里。</p>
“因为名字很重要，所以要告诉重要的人。这样的话，你就会成为我的束缚了。”</p>
白峰山神在敷面后眨眨眼，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他不愿再追问。</p>
“我喜欢你。”</p>
坐在七海面前的虎杖场景重现，又说了一遍自己当年告白时候说过的话。</p>
七海的喉结动了动，他觉得有点儿口干，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p>
“你这不是告白过了吗？怎么还追到白峰山来？”嗓子终于好受些了，七海的声音却还是干瘪瘪的。</p>
虎杖皱拢了眉头，每每说起这件事情的后续，他其实也想不通。</p>
“我那会儿觉得要么会被拒绝，要么赌一把说不定就成了……结果白峰山神说了句‘还不可以’就转身跑了……后来他就再也没出席过朱明祭。”</p>
“哦……”七海又喝了一口水。</p>
“后来我就悄悄偷了五条老师的解咒符，追到白峰山来了，但我冻晕过去，只模模糊糊记得被白峰山神救了……说起来他算帮过我三次了呢……但等我醒过来，已经被送回望月山了。”</p>
“那你如何确定三年前在白峰山也是被他所救？”</p>
“因为气味。”</p>
“气味？”七海闻言抬起手臂嗅嗅自己，没闻出什么特别的。</p>
“我能闻出他身上的气味……有点儿像薄荷又好像不是……是什么味道呢……”虎杖努力抽抽鼻子，鼻涕塞在鼻腔里，发出“呼呼”声响，“不过我现在鼻子塞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样就不好找他了……”</p>
“这样啊……”七海放下杯子，抽了张纸巾递给虎杖擤鼻涕。</p>
虎杖用力擤了一番，感觉连脑髓都要出来了，鼻涕却似乎并没有变少，他有些失落地把沾满鼻涕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筐里。</p>
“话说，你这次跑出来得到你那位……五条老师的允许了？”</p>
“这次不一样了！我已经成年了，可以离开山界了！”虎杖顿了一下，语气略显紧张，“不过，他也不知道我是来白峰山了……”</p>
结果还是擅自跑来的啊！七海把手抱在胸前，撇撇嘴角，“不能等到大晦日了，请你立刻回去。”</p>
虎杖慌了，“不行，我必须找到白峰山神，我得保护他……”</p>
“……为什么是保护他？”</p>
“他给老师写了封信，说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难道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吗？”虎杖用左手握紧自己的右手，不安地绞着手指。</p>
七海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万一你也解决不了呢？把自己搭进去没必要吧？”</p>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过，我也不想给七海海造成麻烦，就让我留到大晦日前，试试看找他好不好？”少年明明是个神话生物，语气却小心翼翼得像个犯错的孩子。</p>
如何是好？七海站起身来，在少年殷切的目光中踱了几个来回，又坐回椅子里。</p>
“那……这样吧，”他伸手在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一张地图，“我可以答应你这几天暂住在这里，试着找一找，但请遵守这几件事情。”</p>
七海展开地图，指尖掖平发皱的纸张边缘，拿起刚才丢到一边的笔，在地图上靠近左边山峰的位置画了个圈。</p>
“我把地图借给你，但是这个地方请不要去，那里有一条冬天也不结冰的湍流，我担心你掉进去……万一被你那山神老师找上门，我可不知道如何应对。”</p>
虎杖乖巧点头，看着七海又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可能在积雪时候会遇见危险的地方后，双手接过地图，真挚地道了谢。</p>
“另外……我这里的阁楼，虽然本来就上锁了，但还请你不要擅自进去……里面是一些我祖母留下的旧物件，说不上贵重，但我也不太希望别人去动。”七海说得缓慢，斟酌着用词。</p>
“明白了，谢谢七海海！”虎杖把头点得像捣蒜。“那我一会儿就出发！”</p>
“嗯……我的护目镜也可以借给你，防风服你穿着可能有点儿长了，不过总好过没有……还有围巾帽子……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请别在外面呆太长时间……储藏室里好像有备用的卫星电话，请你带上……”</p>
七海絮絮叨叨说着，想尽量安排得周全些，然话音未落，虎杖突然捂住了肚子。</p>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p>
虎杖吐吐舌头，欲言又止，他觉得打断七海不太礼貌，又被追问一遍，才支支吾吾答道：“我……我肚子饿了……刚才只喝了点儿牛奶，都用来变身了……”</p>
“啊，我倒忘了这个，虽然没有圣诞大餐，”七海握起拳头在自己手心轻砸一下，“我把这里最好吃的罐头拿上来了，先一起吃饭吧……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请……不要嫌弃。” 嗯？这句话怎么有点儿耳熟？虎杖眨眨眼，但想不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