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一声清脆的锣响，压过了所有的喧嚣。</p>

整个梨园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p>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空无一人的戏台上，带着期待和狂热。</p>

光莹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p>

丝竹管弦之声悠悠响起，如泣如诉，缠绵悱恻。笛声清越，胡琴婉转，琵琶叮咚，交织成一片引人入胜的音符之网。</p>

后台帘幕轻动，一个身着素雅闺门帔、头戴点翠头面、身段袅娜的身影，踩着细碎的台步，款款而出。</p>

只一眼，光莹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色了，眼中只剩下戏台上那个水袖轻扬、顾盼生辉的人影。</p>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p>

在明晃晃的汽灯下，敷着粉，画着精致的油彩妆面，凤眼斜挑，眉目含情，唇若涂丹。</p>

妆容浓艳，却奇异地不显俗媚，反而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雌雄莫辨的绝美。</p>

还有身段更是无可挑剔，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水袖轻甩似流云回雪，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律感。</p>

他（她？）开口了，声音并非想象中的高亢激昂，而是清亮圆润，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玉石相击，又似清泉流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缠绵悱恻的情意。</p>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p>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p>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p>

那声音，那身段，那眼神里欲说还休的幽怨与期盼，仿佛带着魔力。</p>

光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那婉转的唱腔紧紧攥住了，跟着台上的“杜丽娘”一同欢喜，一同伤春，一同在梦中寻觅那虚幻的情郎。</p>

她忘了喝茶，忘了吃点心，只是睁大了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戏台上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勾魂摄魄”。</p>

原来人间的曲儿，是这样的！</p>

不是仙乐的缥缈，而是带着血肉的温度，直直地撞进人的心里去。</p>

光莹看得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戏台上那流转的眼波，在几次看似不经意的扫视间，曾数次在她所在的雅间方向，有过极其短暂的停顿。</p>

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艳和探寻。</p>

一场《游园惊梦》唱罢，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几乎要掀翻屋顶。</p>

“二爷！”</p>

“好！”</p>

“再来一段！”</p>

呼喊声此起彼伏。</p>

戏台上的“杜丽娘”对着台下深深一福，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在如潮的掌声中，他（她）缓缓退场，帘幕落下。</p>

光莹还沉浸在方才的戏里，久久回不过神，只觉得一颗心还在怦怦直跳，脸颊也有些发烫。</p>

戏文里的情情爱爱，她似懂非懂，但那种极致的美和情感的冲击力，却真实地震撼了她。</p>

楼下的观众开始意犹未尽地散场，喧闹再起。</p>

光莹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该走了，她学着别人，把剩下的几块桃花糕用手帕小心包好，毕竟人间的东西这么好吃，要带回去给树爷爷尝尝，然后起身走出雅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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