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潮起潮落(翎湫)_恶作剧与抉择（2 / 2）_凹凸世界：潮起潮落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

可他什么都没找到。

只有风钻进来，打着旋儿掠过柱子，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捂着嘴偷笑。

暗族首领的黑袍拖过矿道里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无数细蛇在爬。他在银爵身后站定，兜帽下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嘴角那道横贯脸颊的疤痕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银爵。”他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生锈的铁板，“我们都想让这虚伪的大赛彻底烂掉，不是吗？”

银爵正用指尖碾碎一块伴生矿，黑色的粉末从指缝漏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一撮。他没回头，只淡淡道：“暗族的‘蚀心雾’，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可以试试。”暗族首领从怀中掏出个琉璃小瓶，瓶中悬浮着灰黑色的雾气，里面隐约有细碎的尖叫声在撞瓶壁，“对着你的伴生矿注入一丝力，看看会怎样。”

银爵接过小瓶，指尖的黑暗力量探入瓶中，与雾气缠在一起。刹那间，那撮黑色粉末突然沸腾起来，像活物般蠕动着，凝聚成个扭曲的小兽形状，对着矿道深处嘶吼。

“如何？”暗族首领的声音带着得意，“它能把最隐秘的负面情绪挖出来，放大，再喂肥。雷狮海盗团里，那个叫帕洛斯的，不是最适合当引子吗？”

银爵捏紧小瓶，灰紫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冷光。那颗埋着引线的炸弹，只缺一点火星。

“条件。”银爵转身，指尖的黑暗力量将小瓶裹住，雾气在他掌心温顺得像宠物。

“大赛崩塌后，所有带‘背叛’烙印的元力种子，归我们暗族。”暗族首领舔了舔疤痕，“包括那个帕洛斯的。”

银爵轻笑一声，笑声在矿道里荡开回音：“可以。但我要蚀心雾的配方。”

暗族首领脸色一僵，随即笑了：“成交。但你得先让雷狮海盗团裂开第一道缝，用这雾，让帕洛斯先动歪心思。”

三天前·次日早晨雷师海盗团帐篷区

帆布帐篷被午后的风鼓得微微起伏，像只慵懒的巨兽。帕洛斯蹲在火堆旁翻动烤架上的肉串，油脂滴落的“滋滋”声里，他眼角的余光始终黏在不远处的三人身上，雷狮正斜倚在树桩上，指尖转着雷神之锤的挂链，阳光透过他敞开的领口，在锁骨处投下深浅交错的阴影；卡米尔坐在折叠椅上，膝盖上摊着张地图，笔尖在“西侧峡谷”几个字上反复圈画，眉头微蹙；佩利则像头精力过剩的小兽，绕着帐篷跑圈，时不时发出“嗷呜”的怪叫，引得雷狮抬脚虚踹过去，却在他跳开时低笑出声。

一切都和往常没两样。

帕洛斯低下头，用铁签戳了戳肉串，确保里面的血丝完全褪去。可不知为何，方才捡到那块暗族手帕时的触感总在指尖盘旋，帕上绣纹凸起的荆棘尖刺、布料边缘未收的毛边，甚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像极了上次在黑市见过的暗族熏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手帕被叠得方方正正，边角硌着大腿，像块不安分的石子。

“帕洛斯！”佩利的吼声打断了思绪，这家伙不知何时窜到了烤架前，鼻尖几乎要碰到肉串，“好了没好了没？我闻着都快流口水了！”

“再等两分钟，没烤熟会闹肚子。”帕洛斯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平淡，心里却莫名窜起一丝烦躁。他瞥见卡米尔握着钢笔的手指顿了顿，笔尖在地图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像个无声的问号。

雷狮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飘过来：“佩利你急什么？再饿也不能抢帕洛斯的活，小心他给你肉串上抹芥末。”他说话时眼皮都没抬，可帕洛斯分明看见他转着挂链的手指停顿了半秒，仿佛在衡量这句话该用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才不会！”佩利梗着脖子反驳，却下意识地往肉串上瞟，像是在确认有没有绿色的芥末酱，“帕洛斯最好了！”

帕洛斯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注意到卡米尔忽然抬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落回地图上，只是圈画的笔尖顿了顿，在“暗族巡逻队”几个字旁边点了个更重的墨点。那笔尖戳下去的力道，像是要把纸张戳穿。

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知道卡米尔心细，堪比雷狮的“第二双眼睛”。刚才捡手帕时，卡米尔是不是恰好抬头了？是不是看到他把那东西塞进口袋了？帕洛斯捏紧铁签，指节泛白，明明只是块无关紧要的手帕，怎么就像揣了颗定时炸弹？他甚至能想象出卡米尔分析疑点时的模样：从他弯腰捡东西的弧度，到塞进口袋时衣襟的褶皱，都会被拆解成一条条线索，在心里反复推演。

“大哥，”卡米尔突然开口，声音清冽，“西侧峡谷的暗族活动记录，最近一周突然断了。”

雷狮“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披风：“断了才好，说明他们怕了。”他的指尖划过披风上的银链，链扣碰撞的轻响里，帕洛斯听出了一丝刻意的轻松。

“可这不合常理。”卡米尔的笔尖在空白处画了个问号，墨色深得发黑，“暗族向来行踪诡秘，但从不会凭空消失。我怀疑……”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帕洛斯的裤兜，像探照灯掠过黑暗的角落。

“怀疑什么？”雷狮打断他，拿起桌上的罐装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管他们耍什么花样，敢挡路就砸了他们的老巢。”他将空罐捏扁，随手扔向远处的垃圾桶，精准命中，“帕洛斯，肉串好了没？卡米尔说你刚才走神了三次。”

帕洛斯猛地回神，发现肉串边缘已经烤得微焦。他慌忙翻了个面，铁签与烤架碰撞，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快好了。”他应道，声音有些发哑。刚才卡米尔那句没说完的“怀疑”，像根钓鱼线，一端攥在卡米尔手里，另一端却勾着他的心脏，轻轻扯动。

不知何时，卡米尔已经站到了烤架旁，手里还捏着那张地图。“帕洛斯，”他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像冰层下的暗流，“你刚才在看什么？我叫了你两声都没应。”

“没什么，”帕洛斯避开他的视线，假装专注地给肉串刷酱料，指尖却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调料罐，孜然粉撒了一地，“在想西侧峡谷的路，要不要提前准备绳索。”他慌忙去捡罐子，余光却瞥见卡米尔的视线落在他慌乱的手上，像在确认什么。

“我已经备好了。”卡米尔的声音更近了些，“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帕洛斯的裤兜处，那里因揣着帕子而微微鼓起，“你口袋里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帕洛斯几乎是本能地按住裤兜，指尖隔着布料掐住那方手帕，像是要把它嵌进肉里。“没什么，”他扯出个僵硬的笑，能感觉到脸颊在发烫，“是包纸巾，刚才擦手剩下的。”这个谎言拙劣得连自己都不信，谁会把擦手纸叠得方方正正藏在裤兜深处？

“是吗？”卡米尔没再追问，转身走回雷狮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帕洛斯看见雷狮侧过头，往他这边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却又像蒙着层薄雾，看不真切。他猜不出雷狮听到了什么，是卡米尔直白的质疑，还是委婉的提醒？这不确定性像只小虫，在他后颈爬来爬去。

肉串终于烤好了。帕洛斯将签子递给佩利，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又给雷狮和卡米尔各递了一串。雷狮接过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背，温度比平时要低些，像是刚摸过冰镇的啤酒罐。“谢了。”他咬了一口，眉梢微扬，“味道不错，比上次烤的嫩。”

“嗯。”帕洛斯含糊应着，心里那块石头却越沉越深。他看着雷狮咀嚼的侧脸，看着卡米尔低头小口啃着肉串、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地图，看着佩利吃得满脸是油，他们还是他们，可他裤兜里的那块手帕，像突然活了过来，荆棘纹绣像真的长出了尖刺，一下下扎着他的大腿。

他知道自己该把帕子拿出来，笑着说“刚才捡了块奇怪的布料”，像平时那样将无关紧要的发现拿出来调侃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堵了回去，万一这手帕真和暗族有关呢？万一卡米尔的怀疑是真的呢？万一雷狮觉得他私藏暗族之物，是别有用心呢？更可怕的是，万一这手帕牵扯出他不愿提及的过去，那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念头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心脏，越收越紧。

佩利突然打了个饱嗝，抹了把嘴问：“帕洛斯，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烤太多了，累着了？”

“没事，”帕洛斯拿起最后一串肉串，咬了一小口，肉质的鲜嫩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我不饿。”

夕阳渐渐沉到帐篷后面，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雷狮靠在树桩上闭目养神，卡米尔在收拾地图，佩利则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打着满足的饱嗝。帕洛斯蹲在火堆旁，用树枝拨弄着余烬，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跳跃起来，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他悄悄摸出裤兜里的手帕，借着暮色展开一角，荆棘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边缘的毛边似乎更长了些。突然，手帕像是被风吹动，一角轻轻扫过他的指尖，竟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直窜进心脏。这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逃离暗族营地时，被巡逻兵的冰棱箭擦过手腕的滋味，又冷又疼。

帕洛斯猛地将手帕塞回兜里，像是触到了烙铁。他抬头看向雷狮，对方刚好睁开眼，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带着点探究：“怎么了？脸这么白？”

“没事，”他慌忙别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暮色，“可能是烤火烤久了，有点闷。”

雷狮没再追问，只是挥了挥手：“那就去帐篷里歇会儿。晚上换卡米尔守夜，你早点睡。”

“好。”帕洛斯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自己的帐篷。掀起帆布帘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雷狮又闭上了眼，卡米尔正低头对着地图出神，佩利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帐篷里一片昏暗，他靠在帆布壁上，手死死攥着那块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布料上的冷香越来越浓，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呼吸钻进肺里，冻得他指尖发颤。他忽然想起雷狮刚接纳他时说的话：“在我这儿，过去不重要。”可真的不重要吗？如果雷狮知道他曾为暗族传递过海盗团的路线图，还会说出这句话吗？

原来所谓的和谐，就像这帐篷的帆布，看似严密无缝，却能被一块小小的布料戳出看不见的洞。而他，正抱着这个洞，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往下沉。

当天深夜，帕洛斯被一阵极轻的响动惊醒。

帐篷帘被掀开一条缝，月光顺着缝隙溜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一个黑影蹲在帘外，借着月光在翻找他白天放在外面的补给袋。那身影的轮廓他再熟悉不过。

帕洛斯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碎肋骨。他白天故意把帕子放在补给袋侧兜，就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黑影的手指划过一袋压缩饼干、一罐应急药膏、半瓶未喝完的水……最终停留在袋底，指尖在侧兜处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又轻轻抽了回去。

卡米尔在犹豫。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过帕洛斯的脑海。他在权衡：如果真的找到暗族物品，是当场揭穿，还是先告诉雷狮？或者……他早就知道帕子在他身上，只是在等他自己交出来？

黑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帐篷帘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帕洛斯躺在睡袋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卡米尔在找什么，以及它背后可能藏着的秘密。他忽然想起卡米尔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锐利得像把小刀，仿佛能剖开他层层包裹的伪装。这几年来，卡米尔从不多言，却总能在他试图掩饰时，精准地捕捉到他的破绽：一次对暗族暗号的下意识回应，一句只有内部人才知道的术语，都曾被卡米尔用那种“没什么”的眼神扫过，像在存档记录。

窗外的风声突然变大，吹动帐篷顶的帆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帕洛斯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帕，借着从帘缝透进来的月光展开，这一次，他看清了荆棘纹的尽头，绣着个极小的符号，像只蜷缩的蛇，正是暗族用来标记“同盟”的印记。三年前，他就是凭着这个印记，才能在暗族营地获得信任，也正是这个印记，让他在逃离时被追杀了整整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