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诚如赵家,是何等下场?”
“宁家之所以屹立不倒,靠的是绝对实力。”
“我们有自信守护一个朝代,拯救一个朝代,甚至……塑造一个朝代。”
对着桌上的几个茶杯,他拿起茶碗。那茶碗宛如生于他手的小玩物,在他修长有力的五指间灵巧翻转:
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仿佛他不是在点茶,而是在模拟一场盛大的战争。
最后,他将茶杯往林妩面前推了推,缓缓道:
“天家最是清楚,审时度势是小人,三姓家奴不足信,唯有那能力挽狂澜之人,方是江山最后的基石。”
“宁家的立命之本,从来就不是天家的荣宠,更不是什么忠诚、信任。”
“而是,天家的依赖。”
天家的依赖。
林妩琢磨着这几个字,慢慢地回过味。
确实,正如以赵家为代表的的世家之流,以忠诚开局,以被疑结尾,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宁家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一条路子。
强大,宁家只需要越来越强大,让天家离不开宁家的庇护,所谓信任,恩宠,便都是顺理成章。
赵家一再退步,让出兰陵,让出兵权,甚至连家族子弟都让出,也免不了被天家疑心,最后惨遭灭族。但宁家数代走来,却一直牢牢将权柄把握在自己手中,他们有能力守住大魏,也有能力守住自己,每一代宁氏的大家长,都是当之无愧的国之重器。
皇帝若想动宁家,那便是动摇国本。
因此,在时代的洪流中,宁家是中流砥柱,不曾动摇。
而宁国公,便是在风雨飘摇中,也是顶级人臣。
“大魏将亡之时,方是宁氏启用之日。”宁国公沉沉道:“若不能为大魏挣最后一线生机,宁家何以立足?”
“所以。”
啪嚓,他捏碎了一个杯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是谁无关,与荣耀无关,与……感情,也无关。”
“这是,生而为宁家人,注定的命运。”
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是林妩明白了。
宁国公不会来了。
他再爱她,也不会来了。
因为他这个人的命运,整个宁氏的命运,都是与大魏捆绑在一起的。他和她之间的鸿沟,不是她造反的时候产生的,也不是她投身丫鬟时产生的,而是早在很久以前,在宁国公是宁季雍的时候,便已经出现了。
或许站在林妩的立场上,她是不幸的。但大魏有宁国公,是大魏之幸。
由此去看,宁国公肯放宁司寒走,却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
宁司寒,何尝不是另一个宁国公呢?
宁国公不能跟林妩走,但是,他送了她另一个自己。
“我明白了。”
林妩缓缓举起眼前那杯冷掉的茶,一饮而尽,满口苦涩。
然后,将茶杯轻轻放下。
“国公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么,我们就……”
“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