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向后靠近椅背,拉开抽屉,又慢条斯理地关上,“林业局下面有个自然保护区,设了一个保护站,副科级的编制,站长的位置,目前还空着,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我可以推荐你。”
“保护站?站长?”何凯歪着头,故作思考状,“听着像是去看林子,数狗熊,谢谢您了,金书记,没兴趣。”
“是副科长实职!”金成强调了一句。
“哟,副科?金书记突然这么关心起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下属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何凯!”金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别阴阳怪气!以你的学历,985的研究生,资历也不浅,放在那里确实是屈才,正经说起来,给你一个正科也不为过!”
“不敢当,不敢当。”
何凯连连摆手,笑容越发灿烂,“我哪有您金书记的资历精彩啊?一个三流学校的本科文凭,不到九年工夫,就坐到了副处实职的纪委副书记这位子上,这有人脉、有资源,就是不一样啊,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金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他当然听得出何凯话里的每一根刺。
但他深吸一口气,竟然又忍了下去,“何凯,学历、资历,那只是……一方面!”
“哦?只是其一?”何凯故作惊讶,“可我怎么听说,您能坐到这位子上,还是省府那位闫秘书长亲自打的电话、写的推荐信?金书记,您这拍马屁……哦不,是沟通协调的功夫,才真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砰!!”
金成终于彻底爆发,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实木桌面上的笔筒都震得跳了一下。
他胸口起伏,指着何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何凯也慢悠悠地站起来,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袖子,仿佛沾上了什么灰尘。
“瞧瞧,有些人啊,想跟人做交易,还非要摆出一副官老爷施舍的架势。”
他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戏太差,诚意不够。没别的事,我真回去睡觉了。这干体力活的,可比不了您们动心眼子的领导,累得很。”
“何凯!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成心恶心我是不是!”
“我哪敢啊?”何凯一脸无辜,摊了摊手,“金书记,我就是个扫厕所的,只会说实话,臭烘烘的大实话,您不爱听?”
金成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像是要杀人。
两人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半晌,金成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好…好…你说实话。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何凯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说了实话,金书记,您是不是也该说点实在的了?别再拿什么狗屁保护站糊弄人。”
“离开秦岚!你配不上她!听懂了吗!”
何凯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
“图穷匕见了啊,金成,憋了这么久,终于肯说人话了?”
金成咬肌绷紧,“告诉我!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到,我都可以满足你!钱?位置?你说!”
“什么都答应?”何凯挑眉。
“你说!”金成紧紧盯着他。
何凯收敛了所有表情,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的条件就是...不可能,我不会离开秦岚,除非有一天,她亲口说不要我。”
金成再一次猛地站起,身后的老板椅因为力道过猛而向后滑开,撞在书柜上发出闷响。
“何凯!你他妈耍我!玩我是不是!?”
“玩不起?”何凯嗤笑一声,转身就朝门口走去,“玩不起就别学人做交易,走了。”
眼看何凯的手就要摸到门把手,金成彻底急了,“等等!何凯!那这样!我让你回七科!顶了陈晓刚!你做副科长!你看怎么样!这总行了吧!”
何凯的脚步停住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重新打量了一下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狼狈的金成。
他的目光里没有惊喜,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轻蔑。
他缓缓走回几步,停在办公室中央,“金成啊金成,你是不是想抱秦书记的大腿想疯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他摇着头,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满溢出来。
“感情?是能拿来交换的吗?让我放弃秦岚,换一个副科?嗯?在你眼里,什么东西都能明码标价是吧?”
“你以为你是谁?上帝?还是人贩子?”
“何凯!你……!”金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何凯,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还想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何凯替他把话说完,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省省吧,你的罚酒,我这两个月喝得够多了。”
他再次转身,手握上门把,最后丢下一句话,“我等着,等着看你还有什么新花样给我穿小鞋。不过金成,我劝你死心,你是什么嘴脸,秦岚早就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