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好得很啊!”
老头拍着朱元璋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欣慰。
“老伙计,我瞅着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可得好好享享清福哟!”
朱元璋举起酒杯,轻轻与他碰了一下。
“你也一样享福,看你家儿子多孝顺。”
老头仰头灌了口酒,叹气道。
“过一日少一日啦!”
“前几日请大夫来看过,说我这身子骨,怕是熬不过明年了。”
朱元璋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那怎还出来摆摊?”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
“儿子儿媳把我看得紧,说啥都不让来,可你说怪不怪?咱祖祖辈辈都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真要是歇下来,这心里就跟堵了团棉絮似的,空落落的慌。”
“死不死的由天定,咱操那闲心干啥?活好当下这一天,比啥都强。”
朱元璋沉默片刻后重重点头。
“没错!活好当下,比啥都强!”
俩老头像是被这话点透了心事,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起来,大清早的功夫竟空了三四个酒坛,足有一斤多酒下了肚。
好在明朝的酒本就寡淡,入喉只带些微醺暖意,倒不碍事。
这顿早餐吃了足有半个时辰,朱元璋起身告辞时,手在老头肩头按了按,竟有些舍不得挪步。
人到了这把年纪,心就跟浸了水的棉絮似的,软得很。
换作从前,他贵为天子,金口玉言,哪会跟个市井老汉絮絮叨叨这么久?
可今日听着老头说“活好当下”,竟觉得比朝堂上的千言万语都更入人心。
爷孙俩慢悠悠晃在应天大街上。
老爷子望着沿街鳞次栉比的店铺,青石板路被洒水车冲洗得油亮,连挑担的小贩都规规矩矩沿着墙根走,忽然叹了句。
“大孙啊,这儿是真变了不少。”
“从前应天大街哪有这般模样?污泥浊水横流,摊贩占道堵得路都走不动。”
他得意起来。
“如今瞧着,越来越干净体面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朱小宝被夸得眉梢微扬,忍不住挺了挺腰板。
“都是些小事。”
朱元璋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没多大功夫,两人踱到集庆门附近。
朱元璋望着城门上集庆门三个鎏金大字,忽然停住脚。
“当年应天还叫集庆路呢……走,上城门楼子瞅瞅去。”
朱小宝点头应下。
守城的士兵本在来回巡弋,瞥见朱小宝腰间那块暗纹金镶玉的腰牌,顿时僵住脚步,唰地躬身行礼,连呼吸都放轻了。
两个身着千户服饰的武将快步上前,隔着丈许远不远不近地跟着,目光警惕地扫过周遭,却半句不敢多言。
朱元璋刚踏上城墙的石阶,抬脚就往墙砖上踹了一下。
“哎哎,爷爷您这是干啥?”
朱小宝赶紧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哭笑不得。
“您一大把年纪了,跟城墙较什么劲啊,仔细闪着腰!”
朱元璋甩甩脚,反倒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咱来瞅瞅这墙加固了没,当年打天下时,多少城池是从城墙根儿凿开的。”
朱小宝没辙,只好冲身后那两个千户招了招手。
俩千户立刻小跑过来,膝盖微屈抱拳行礼,袖口扫过石阶上的青苔。
“参见两位贵人。”
其实他俩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偏就装出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恭谨模样。
朱小宝指着集庆门那段城墙,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
“这儿去年地震震裂过,后来加固过吗?”
千户闻言,腰弯得更低了些,回话时声音都带着几分急促的恭敬。
“回贵人,工部今年年初就领着匠人加固妥当了!如今这城墙,结实得很,莫说是寻常地震,就是再厉害些的,也定然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