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权跟前,谁又敢说自己是全然无辜的?我为啥一门心思往上钻?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自己说了算。”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沉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嘲。
“可就算爬得再高,命运也未必由得了自己,真到了要紧关头,燕王殿下照样能把你我当成弃子,说牺牲就牺牲。”
纪纲猛地转头盯着张霞,语气里添了几分狠厉的教训。
“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别婆婆妈妈的!”
他话锋一转。
“你还没杀过人吧?去,亲手杀几个练练胆!”
张霞浑身一僵,愣在原地,斗笠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纪纲眯起眼,厉声道。
“有问题?”
张霞死死咬着牙,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可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我……下不去手。”
“呸!没用的东西!”
纪纲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调转马头。
“跟我来!”
话音刚落,他已夹紧马腹。
黑马长嘶一声,在倾盆雨幕中疾驰而去,马蹄溅起的泥水混着血水,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张霞的良心备受煎熬。
她死死盯着纪纲,用力抽了抽马,往前追去。
一个眼里满是纯真的小丫头,抬头望着马上的人。
纪纲冷声喝道。
“杀了他!”
张霞迟迟没动手。
纪纲举起钢刀!
噗嗤一声!
那个眼里满是恳求、天真望着张霞的小丫头,永远倒在了血泊里。
张霞的心剧烈地颤抖着。
皇权、权力、斗争!
上位者或许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一个念头,可落到下面执行的人手里,那一句话背后藏着的残酷,却能被实实在在地攥在掌心、刻进骨髓。
那些被火焰吞噬的茅屋,被刀锋划破的哭喊,都是这轻飘飘决定酿成的悲剧,惨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战争是权力的棋局,而杀戮,不过是棋盘上被随手扫落的棋子……
这一切,终究是为政治服务的。
这世道,向来如此。
张霞站在雨里,浑身冰冷,亲眼看着这场由权力博弈催生的屠杀。
斗笠下的眼神渐渐蒙上一层迷茫,心底却像被重锤反复砸击。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斗争,比传说中更血腥,比想象中更狰狞!
当年她在白莲教经历的那些厮杀,跟眼前这场自上而下的碾压比起来,简直像孩童过家家般可笑。
在这里,没人会念及半分慈悲,尤其是那些端坐朝堂的政治家,他们的算盘里,从来只有胜负,没有人命。
……
陕西都司衙门里,气氛正随着一封封加急情报变得愈发凝重。
那些盖着布政司与按察司印信的文书,如同雪片般不断送进来,字里行间满是焦灼。
两司一致要求陕西都司即刻派兵,前往边境镇压匪寇。
可眼下的都司群龙无首,都指挥使刚被押赴应天问罪,余下官员谁也没有调兵的权限,只能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