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一直闷头喝酒的张伯忽然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那布满老茧的手擦了擦眼角,粗声粗气地说不出话。
“以后肯定能再见的。”
朱小宝笑着安慰。
“山高水长的,等我们安顿下来,就常回来看您二老,您二老可别忘了我们。”
“好,好……”
王大娘连连点头,泪珠儿顺着皱纹往下滚,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印。
这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只有筷子碰到碗沿的细碎声响。
张霞没说一句话,低头扒拉着饭,吃完就默默收拾碗筷,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都透着一股伤感。
张伯也没像往常那样拉着朱小宝喝茶聊天,扭头就进了屋,只听见柜子门“吱呀”响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挨着朱小宝坐下。
“你们打算往哪儿去?”
张老汉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手指头在膝盖上搓着老茧。
朱小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还没个准谱儿呢,走到哪儿算哪儿呗,说不定前头就有好去处。”
张伯点了点头,粗糙的手掌在膝盖上搓了搓。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其实我和你大娘早把你们当自家孩子了,刚开始救你们的时候还有点发怵,后来处着处着,心里就放不下了。”
“你们好好过日子,得空就回来看看,这儿永远是你们的家。”
朱小宝使劲儿点头。
“哎!”
沉默了半晌,张伯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来,布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这里头有五两银子,不多,你们路上省着花,万一遇着急事儿能应个景。”
朱小宝慌忙摆手。
“张伯,这可使不得!我们白吃白住这么久,咋能再拿您的钱?”
张伯把钱硬塞到他手里,那包银子还带着体温。
“别跟我客气!这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和你大娘也花不了多少,平日里没少周济村里的穷户,你就当替我们积德了。”
朱小宝还想推辞,张伯把眼睛一瞪。
“让你拿着就拿着!跟我见外啥?再推搡我可恼了啊!”
朱小宝捏着那包银子,沉甸甸的像捏着颗热乎的心,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拱手道。
“多谢张伯!”
张伯这才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豁牙。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啥。”
入夜后,朱小宝和张霞回了屋。
古时候没什么乐子,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两人早早就洗漱完上了炕。
“张伯给了咱五两银子。”
朱小宝指着炕头的布袋说。
张霞叹了口气。
“唉,老人家心思重……”
“郎君,明儿往哪儿走啊?”
她缩在被窝里,声音闷声闷气的问道。
朱小宝搂了搂她。
“先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赶紧睡吧,明儿得赶早。”
“好……”
张霞缩在被窝里,眼睛瞪得溜圆,听着身旁朱小宝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盯着窗户纸发呆。
窗缝里透进一丝冷风,吹得油灯芯“噼啪”响,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合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