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完全相信伯安,听他的,大军直接掉头往北,也不至于……耽误了一天行程。”
朱永却有不同的见解:“中军辎重较多,行军速度不会太快,恐怕很难追上。”
王越指着周围的山峦:“这里是阴山中段少有的岔路密集区,周围地形地貌随时都在发生变化,往北就是鞑靼黄金家族控制的区域,或许我们很快就会陷入四面夹击的状态,鞑靼人随时都会倾巢而出。”
“这是好事啊!”
朱永眼前一亮,道:“正如军门您先前所言,咱们巴不得鞑靼人早点儿集结起来,跟咱打一场面对面的硬仗,到时候咱凭借火器之利,一举击溃他们,接下来就是咱们清洗草原部族,给他们立规矩的时候,或许可以恢复汉时荣光呢!”
王越摇了摇头道:“咱们携带的弹药终有消耗殆尽的时候,能击溃一路兵马,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鞑靼人真要倾巢而出,又是这么个天气……”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有人大喊:“下雨了?”
这话让王越和朱永都不由猛吸一口凉气。
本来之前天空落下的是片片雪花,但此时降下来的却变成了雨滴,且是那种有着冰寒刺骨气息的冻雨。
这正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
……
一场突如其来的冻雨,彻底打乱了王越所部的行军节奏。
王越不得不马上下令行军。
如此天气,士兵们艰难行进……且是在背后有着“追兵”的情况下,导致军心士气一点点降低。
行军一个多时辰后,冻雨仍旧未停歇,几乎每个士兵都变成了落汤鸡。
朱永赶紧找到王越,请求道:“军门,让末将领兵跟追在后方的鞑子兵打一场吧!无论胜负!眼下军中士气低落,就怕鞑靼人趁我们不备,突然掩杀而来!”
王越往四下看了看,无奈摇头:“这里地势崎岖,并不是作战的好地方。得赶紧先出了这片河谷地带才行。等出峡谷后,你带兵四千,堵在峡道出口处。我带着人马继续往前。”
“您的意思是……?”
朱永望着王越,神色阴晴不定。
王越道:“阴山山麓,从西向东,近几十年来虽然我大明军队很少来此地,但在以往,这里乃汉家之地,吕布、张辽就是本地汉家名将!我们既要追击鞑靼部落的牧民,也得留下部分人马,保持后路畅通,防止退回河套的路途被断。”
朱永听到这里,显得有些不情不愿。
甚至他有些后悔来找王越,这不等于是自己主动请求跟后方的鞑靼追兵打上一仗,结果王越就顺势让他负责殿后,就此不再往前进兵?
王越带着几分倚重道:“此战要想建功,必须要留守人马堵在关口位置。前面隘口是没有城塞保护,但西汉时,左右都是关塞连绵,以长城相连,后悉数被外夷所毁。你留守在此,确保前行人马能顺利撤回河套之地!”
朱永请求道:“末将也想领兵与鞑靼正面交锋。”
“不要争一时之长短。”
王越提醒道,“你留守此处,进可攻退可守。要记住,此番是否能建功立业,我等是否能顺利回到大明关塞内,全看你保国公是否能坚守住这里。
“有你在,但凡鞑靼人敢来,你就用火炮轰之,定能斩获军功,或许前线将士的功劳也难与你匹敌!”
……
……
朱永属于是硬吃下了王越所画大饼。
大军前进不过二十里,前面地势开始逐渐平坦,王越统兵中军继续向前进发,而朱永则需要率部驻扎在阴山连绵山脉的豁口位置,等于是占据一个相对好的地形,等待追来的鞑靼人自投罗网。
虽然对朱永来说,被安排的这个差事,让他很是郁闷,但他麾下的将士却大大地松了口气……
本来出征草原,谁都希望能斩获虏首,建功立业,看到别人往前冲,谁也不愿意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可事到如今,从河套正式出兵已经二十来天,大军行进速度不快,每天都在疲累中渡过,眼下气候反常,还需日以继夜行军……每个人都苦不堪言,领取留守的任务,以逸待劳,反而是一种无形的解脱。
朱永等全军驻扎完毕,马上召集半数人马,准备在两侧山上设伏,袭击追来的土默特部骑兵。
此时斥候才来报知,说是后方的鞑靼骑兵并没有追入峡道,反而是观察一番后就折道往西北方去了。
“这是选错了路?”
朱永很纳闷。
正在此时,他看到一队人从前面撤了下来,为首的正是监军太监曹慎。
“曹公公?您这是……”
朱永赶忙迎上前问道。
曹慎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显得狼狈不堪,摇头道:“公爷,实在走不动道了……咱家是真的没法再往前行,所以跟王中丞请缨,让我跟您待在一起……在你这儿随军,不也一样是随军吗?”
朱永诧异地道:“前线或许有战事发生,有大把军功可赚,难道公公舍得……”
曹慎摆摆手,打断朱永的话:“之前不是说好了,是来平定草原的吗?带着万把队伍,深入不毛到了这里,这算是走到哪儿了?”
“这个……”
朱永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得解释道,“其实才刚出汉时朔方地界。”
“啊……这……具体是哪儿啊?”
曹慎一脸茫然地问道。
朱永道:“如果从大汉的角度而言,这里还没有出汉界,更不算是深入草原。”
“啥,就这还没进草原呢?”
曹慎吓了一大跳。
朱永解释道:“其实从明初开始,大明关塞已经南撤上千里,河套之地都给让了出来,并没有修筑城塞保护。其实历史上向北翻越阴山,才算是真正的放牧之地,路上不会再见到任何一片田耕……”
曹慎问道:“都说封狼居胥,从此处到狼居胥山,得有多远啊?”
“大概……得有个两千里吧。”
朱永热心解释了一下。
这下曹慎终于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曹慎感慨地道:“就这样还说什么平定草原呢……一天才走个四五十里,走到年底,都未必能到鞑子的老巢,再说这草原广袤之地,上哪儿找寻鞑子的主力去?”
朱永道:“曹公公,您认为,眼下是获得军功,给陛下和朝廷一个交待重要,还是说……平定草原重要?”
“全都重要。”
曹慎回答得滴水不漏,“咱就听从那位王中丞的调遣,他说怎样就怎样。对了,有营帐没,让我进去烤烤火,人都快冻死了!”
“营帐内怎能烤火呢?”
朱永道。
曹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责道:“看我,都冷昏头了……这时哪怕给我找个火盆也行啊。”
朱永心说,就你阉人毛病多。
感情三军上下,就你辛苦,我们不冷不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