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道:“如果真是这样,用得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他五万两就不错了。”
李荣面色尴尬:“总得顾全一下前线将士的军心士气……这些本来就该发的。”
“那这样……”
张峦道,“李公公先请回,我这里斟酌一份奏疏,这两日就呈递上去。”
“会不会来不及?”
李荣提醒道,“从京师调拨钱粮到延绥,最少需要一两个月,即便现在调过去……也临近年关了!”
张峦道:“王威宁拥兵自重,故意跟朝廷谈价码,我能怎么着?不打最好!来年开春再战,免得被他要挟了!”
“是。”
李荣点头。
……
……
皇宫内苑。
李荣跟皇帝奏报张峦的意见。
实际上张峦除了抱怨,也没给出确切的解决方案,反倒一旁的覃昌听出些苗头,道:“陛下,以张国丈之意,是否今年这场仗就先不打了?”
朱祐樘道:“延龄说,王越不会等,一定会在今年开战。”
“为何?”
覃昌好奇地问道。
“因为……”朱祐樘道,“西北将士都知道,朝廷在对草原用兵之事上,态度游移不定,朕之前表明可以等鞑靼人前来归顺,其实也是为表明朕无恋战之心,可战可不战,也可以后再战。”
覃昌好像明白了什么,道:“陛下态度模棱两可,王越生怕您会收回出兵的计划,所以非要赶在今年出兵?”
“嗯。”
朱祐樘点头,“王越年老了,也不知剩下几年寿数!再便是今年这样的机会,以后或许不见得会有!还有就是……他的野心和渴望在那儿摆着,一旦他的心气不足,将士们也就没了一鼓作气的勇气,还奢谈什么平定草原?”
覃昌道:“原来陛下一直未有改变平草原的计划!但现在王越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
朱祐樘道:“这里不是有延龄的一份上奏么?”
覃昌看到皇帝案头上的确摆着张延龄的密奏。
但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连覃昌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都不知道。
这更像是一份由朱祐樘和张延龄秘密商定的平蛮策……这份计划机密到朝堂上下任何人都不知,甚至连王越这个执行者都只知道表面的计划,至于深层次的内容,恐怕只有当事的两位才清楚。
“威宁海之战,过去几年了?”朱祐樘问道。
李荣道:“八年了。”
朱祐樘点头道:“是啊,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延龄说,他准备亲自到威宁海去看看!朕也有此打算。”
……
……
朱永带着本部人马,以及从大同临时抽调的三千精锐,以及后续从京师派来的四千多新军,近万人,抵达三边治所延绥。
随后他只带了本部人马和少量新军,在未精心准备的情况下,直入河套之地。
为的是能尽早跟王越汇兵一处。
除了王越不想被人抢功劳外,朱永也生怕王越把文臣武勋的事一并给做了,不给他这个武将立功机会。
所以朱永在行军这件事上显得很急切,而手下那群将士被他折腾得不轻。
本来行军期限已经非常赶,结果他还比预期早了近十天时间抵达。
当朱永统兵跟王越所部于河套腹地会见时,正好是当天临近黄昏时分,只见远处的天际线是一片沙漠,由远及近从戈壁过度到草原,越到近处草丛越茂密,而草原的中心地带是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泊周边围了一圈营帐,再外围则是栅栏和拒马。
此时,无数的官兵和民夫正在荒漠与草地交接的地方修筑城墙,显然今后要以湖泊为中心构筑一个城池。
当朱永到达营地门口时,王越显得很热情,亲自出来迎接,却没有让他把本部人马带进营地内。
“保国公,这一路辛苦了啊。”
王越笑着跟朱永拱手。
二人见礼后,王越带着朱永巡视了整个营地环境,把几条刚开凿好的河沟展现给朱永看。
朱永觉得王越简直是乱来,因为在这么个缺水的地方,往北四五十里才到黄河岸边,他不认为这块地方有什么修筑城池驻兵的价值……更别说修什么河沟,好像没啥用。
王越道:“这个淡水湖不是凭空来的,本官听本地人说,这里一到夏汛,会有大批雨水聚拢过来,汇聚成湖。这里跟北方和西边高原上的荒漠不同,往下挖掘数米就有清泉喷涌出来,即便被鞑靼人围城,也不愁没有淡水供应。”
朱永好奇地问道:“王军门,您真打算在此长期驻留吗?”
“既要经营河套之地,为何不做长期驻留的打算?”
王越笑着道,“从这里出发,半天就可以抵达黄河边,渡过黄河就将直面鞑靼人的部族乃至王庭……以后从此进发草原,会近许多。”
朱永道:“但鞑靼人来袭也会更便利些。这里很难维持农耕,只怕粮食、物资等,都得从榆林卫等处调过来,费时费力。”
“你这么说,就没有远见了!”
王越笑道,“平定了草原,这里就是大明腹地,相比于草原上驻军,把都督府或卫所设在此处,总比从宁夏、延绥等地调兵更近些吧?难道征服了草原,还要把河套之地放弃?若如此,草原迟早会更换别的主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成为朝廷的隐患。”
听到这里,朱永明白了一些事。
好像王越到了这儿后,出兵草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想的已不是如何征服鞑靼人,而是在征服后,如何安顿军民,并对草原长期施行有效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