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岳父的存在,自己平时很难招架皇祖母的伶牙利嘴,现在终于有人能替他分担火力了。
好像有张峦在,周太后自然就会把更多的话头瞄向岳父。
周太后道:“都是一家人,那么见外作甚?见见,哀家还能把她们吃了不成?”
“大姑言笑了。”张峦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道,“几个不懂规矩的妇道人家,怕唐突了大姑您。”
“无妨无妨,这次张家立下大功,怎么都要给点儿赏赐……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真的不要见外。”
随即周太后看向张玗,笑着道,“皇后,你好好休息,我去见见你母亲……以后让她多到宫里来走走,没事也去我的清宁宫坐坐……唉,到了我这年岁,希望能多与人交谈,而宫里人为迎合我,根本就不会巴心巴肝地畅所欲言。”
张玗不由想,你觉得我母亲会对你推心置腹么?
找错对象了吧?
周太后又道:“再说,哀家也想问问你娘,关于宫外的事,这辈子就在两个门口之间走了圈,再也没个机会出宫……唉,这日子过得那个清闲哟,总觉是活在樊笼中,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
……
周太后跑去见张峦的内眷,张峦也跟着一起去了,生怕自己不在会出点儿什么事,再或是被人窥探到他的秘密。
而朱祐樘那边则乐得有岳父替他分担压力,自己以照顾张玗为由留了下来,并没有离开坤宁宫。
周太后和张峦一行离开后,张玗脸色沉了下来,显得很不开心。
朱祐樘心思敏感,好像妻子的需求,在他这里就是天大的事情,他连忙关切地问道:“玗儿,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你觉得不开心吗?要是你不舍,就把岳母留在宫里多住一段时间,由她来照顾你。”
张玗撅着嘴道:“我是听到皇祖母的话,有些感触罢了。”
“皇祖母……说什么了?”
朱祐樘在人际交往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此刻根本就不知道妻子是在烦恼什么。
张玗神色凄然,道:“她老人家说,进了宫,就好像入了樊笼,出宫一趟都很困难,对于宫外事难以知晓。”
朱祐樘释然了,笑着道:“你说这个啊?等你身体康复后,我俩一起出宫去,你说好不好?”
“真的能行吗?”
张玗惊喜地问道。
“为何不能?”
朱祐樘道,“之前我去看延龄演炮,我就想带你一起去来着。只是延龄说那地方太过危险,才没有成行。”
“那小子……亏我对他那么好。”
张玗咬牙切齿道。
朱祐樘笑道:“想出宫就出宫,没啥大不了的,之前你不也回过娘家吗?当然,咱们还要去更多的地方走走……
“玗儿,其实我也很想出去看看,到东北、西北、江南去体察一下民情。如果能带你一起,吃点百姓常吃的东西,感受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想想都觉得惬意……”
张玗喜滋滋地道:“好,等我身体养好了,你带我一起去!”
……
……
张延龄一行,停在了通州。
其实他是有准备的。
虽说历史上张玗生孩子比较顺利,基本上不用他担心,但他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到京师沿途都备下快马,随时可以最快速度入宫为姐姐接生。
当然以这时代的医疗条件来说,要完成一次剖腹产很困难,且他也不敢随便乱来,毕竟从医疗手段再到麻醉条件等,一次剖腹产带来的危险,要远比一次顺产更为凶险,甚至女人在之后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不过他还是做了两手准备,以防不测。
好在无须他太过担心,张玗终归还是顺利产子了。
消息传到通州,乃张玗生下儿子的三个时辰后……锦衣卫以快马传驿的方式,极具针对性地把最新消息传到了他手中,让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担心,忙起手头的活计。
北上途中,因为张延龄急着回京,依然没有去徐州东南的宿迁黄河改道工地现场见李孜省。
李孜省忧虑交加,生怕张延龄对秋后调拨钱粮之事食言,所以派了庞顷一路尾随来到通州,随后请见。
“恭喜二公子,贺喜二公子。”
庞顷本来前后脚与张延龄一道回京,但在听说皇后产子后,临时调拨了一批礼物,作为贺喜之用。
张延龄摆摆手,道:“就算我姐姐顺利诞下皇子,我依然只是国舅,与以前没啥不同,所以庞先生无须恭维。你来得正好,我等下带你去通州仓见见即将调拨南下的物资。”
“这……”
庞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带了礼物来贺皇后生子,这边张延龄就要带他去看物资?
原来皇帝生儿子,得益最大的人是李孜省?因为张家人心彻底定了下来,所以对于黄河河工事更加在意?
当天张延龄就带着庞顷把通州仓的几个水次仓都看过,见到大批力夫正在搬运粮食物资上船,庞顷恨不能亲自上去帮忙搬运。
“得跟庞先生说好。”
张延龄一脸认真地道,“从现在到明年三月,中途不要再有任何变故,抓紧一切时间施工。
“回来路过徐州时,我已经看过了,李尚书在上段河堤营造上,非常用心,但那里毕竟接近中原枢纽,就算只是为了表面光鲜,活路做得也会漂亮些……但往往显功力的地方,就在那些远离大城的乡野处,这也是最容易为人疏忽之薄弱点。”
庞顷连忙道:“多谢二公子提醒,敝人定会将您的话带到。”
张延龄又拿起旁边一份货物清单,指了指道:“这一批钱粮的调运,并不足数,仍旧有部分需要从南方调运。
“之前我去过徽州府,通过一些关系,把湖广乃至四川等地的钱粮,通过特殊渠道往黄河沿线调运。”
庞顷关切地问道:“都是走大江和运河吗?”
“基本如此。”
张延龄点了点头,道,“蜀地和湖广调运,多是由江水直入南直隶,再由运河北上。由于中原各地都在施工,导致物资调运变得非常艰难,今年黄河沿线物价提升了很多……其实从湖广等地粮食调运粮食过去,多是为平抑物价。”
因为朝廷开河工,黄河沿岸各州府都在发力,导致人力成本陡升,修筑河工所用土石方、木料、粮食等都需要从外地调运,导致物价飞涨。
本来这是给商贾赚钱的机会,但因涉及民生事,张延龄采取的方式是直接从产地调运物资,而不是只给银子让李孜省在地方上采买……或者是让民夫自带口粮,朝廷以现银方式当作薪资,避免有人从中渔利,同时依赖地方官府动员,发动地方上的地主捐钱捐粮,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