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石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晏绯和沈雨桥并排躺在柔软的兽皮床上,准备入睡。
晏绯侧过身,把自己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拖到沈雨桥面前,指着上面一处微微湿润、毛有点凌乱的地方:
“雨桥,你看!银月牙那小崽子,今天啃我尾巴,下嘴没轻没重的,都给我咬痛了!”
沈雨桥闻言,立刻心疼地凑过去,用指尖轻轻拨开那处的毛发,仔细检查,还好没有破皮,只是有点红。
他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安抚道:“好啦好啦,不痛不痛。明天我去说说他,让他以后不许这么用力咬晏绯哥哥的尾巴了。”
晏绯的尾巴尖轻轻一甩,灵活地卷住了沈雨桥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你才不会真的说他呢!”他撇了撇嘴,“你呀,就只会嘴上哄哄我!一看到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你就走不动道了,满口都是‘好可爱好可爱’,哪里还记得我痛不痛!”
沈雨桥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失笑,连忙表忠心:“怎么会?!我的心肯定是属于你的呀!”
“是吗?”晏绯显然不信,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地“翻旧账”:
“我们去山羊部落那边,那只刚长角的小羊羔,一头顶在我腰上,疼得我!你倒好,没先问我怎么样,反而跑过去摸着那小羊的脑袋,问它‘角角撞疼了没有呀?’”
“还有那天,我就在部落广场上站着,一只胖得走不动道的土拨鼠路过,‘啪叽’一脚踩在我尾巴尖上!你看见了,不但没帮我,还笑出声,说他‘圆滚滚的真有趣’!”
“最过分的是凤凰!”晏绯的声音都提高了半度,“它啄我!用那硬邦邦的喙啄我手背!你居然第一时间抓住它的鸟嘴,问它‘嘴嘴啄痛了没有?’”
晏绯越说越气,活像受了天大委屈:“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还不如一只羊、一只土拨鼠、一只鸟重要?!”
沈雨桥被他这一连串的“控诉”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声嘀咕:“有……有这么多吗?”
他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看着晏绯气鼓鼓的样子,沈雨桥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晏绯那对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抖动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轻声解释道:
“凤凰它……也很可怜啊。”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伤感,“它和师父兔是最好的玩伴,整天形影不离的。现在师父不在了,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它心里知道,它最好的朋友不见了……它最近总是很焦躁,到处找,啄你也许只是想引起注意,或者……是在发泄它的不安和难过。”
提到师父,两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些许。沈雨桥将手从晏绯的耳朵上移开,转而轻轻捧住他的脸,目光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晏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师父不在了,我……我无论如何,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这近乎誓言般的话语,晏绯心中的那点小醋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柔软和酸楚。
他“嗯”了一声,主动往沈雨桥怀里靠了靠,努力把自己高大健硕的身躯蜷缩起来,脑袋枕在沈雨桥的颈窝,闷闷地说:
“好。”
深夜,万籁俱寂。
月光透过小屋的窗户,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桌上那只功德碗,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紧接着,一个脑袋,如同从水中浮起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碗口缓缓冒了出来。
那脑袋被浓密、杂乱、如同枯草般毫无光泽的白色长发完全覆盖,看不到任何面容。
他静静地悬浮在碗口上方,用那被头发遮蔽的视线,缓缓地环视着整个石屋。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床上相拥而眠的沈雨桥和晏绯身上。
随后,轻飘飘地从功德碗中完全“飘”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朝着床铺的方向移动。
然而,就在他飘到屋子中央时,意外发生了——他的一条手臂,突然从肩膀的连接处脱落,掉在了地上!
怪物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自己掉落的手臂,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捡起了那条断臂。
他飘到了窗户边,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地检查着断臂接口处那些粗糙而密密麻麻的缝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