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雪影和几位长老,在晏绯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和冰冷的质问下,终于放弃了隐瞒,将沈雨桥坠崖失踪、连日搜寻无果的实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出来。
晏绯静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或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
听完整个报告,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所有的焦灼与不安都压入肺腑深处。
他抬眼,看向雪影:
“把猎场和下游区域的地图拿来。”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雪影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取来了一张绘制在鞣制过的兽皮上的、相对精细的地形图,铺展在晏绯面前的矮桌上。
晏绯俯身,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目光如炬,仔细查看着裂谷下游的每一条河流、每一处地形。
雪影在一旁,用手指着地图上已经被反复搜寻过的区域,详细汇报:
“首领,从裂谷出口开始,沿着这条主河道,下游五十里内的两岸,我们都已经反复搜寻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祭司大人的踪迹。河面上也一直有人盯着,没有发现……浮上来的遗体。”
她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所以,我们判断,祭司大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大,很可能被水流冲到了更下游,或者……在某个地方上了岸。”
晏绯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他沉默地听着,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处距离裂谷约三十里外、地图上标注为一片连绵丘陵的区域。
那里,主河道似乎变得狭窄了一些。
他伸出指尖,精准地点在了那片丘陵地带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
“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应该有一条支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条地下河的入口。”
雪影和长老们闻言,都露出了惊讶和疑惑的神色。
地图上并没有标注那里有支流,他们之前的搜索也未曾注意过那个地方。
晏绯抬起头,看向他们,金眸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我被天雷劈中,倒地的时候,虽然意识模糊,但听觉似乎异常敏锐。”
他顿了顿,仿佛在捕捉当时的记忆碎片,“我听到了不止一种水流声。除了裂谷下方那条主河的轰鸣,还有……一种更低沉、更遥远,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水流回响。方向,大概就是那边。”
他指了指刚才点过的位置,语气无比笃定:“渡劫之后,我的感官……比以前灵敏了很多。我相信我的判断。”
那边,沈雨桥独自一人,最初的恐慌和因记忆缺失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用残存的理智和逻辑,仔细审视豹艳所说的每一句话。
首先,是关于晏绯“不喜欢他”的说法。
沈雨桥闭上眼睛,努力在模糊的记忆中搜寻关于“晏绯”的片段。
那些零碎的画面和感觉——金色的眼眸中蕴含的温柔,坚实臂膀带来的安全感,并肩作战时的默契……
这些感觉是如此真实而深刻,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信任与依恋。
“不,我不信。”沈雨桥在心中对自己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感觉。我不可能爱上一个会轻易抛弃伴侣、冷酷无情的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早就该发现了。”
其次,他想到了师父玄明子。
“还有师父……”想到那个时而严肃时而顽童的身影,沈雨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底气,“师父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更不会允许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待在我身边那么久。如果晏绯真的不好,师父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想到师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平时挂功德碗的位置——空的。
这让他心中一紧,但随即,他又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还好……”他暗自庆幸。他其实早就偷偷练成了袖里乾坤这门法术,本想给师父一个惊喜,没想到现在成了保命的底牌。
他意念微动,能感觉到师父送给他的那柄暗器拂尘正安静地躺在袖内空间里。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最后,他将怀疑的焦点对准了豹艳本身。
他仔细回想着豹艳的神态、举止和装扮:
豹艳虽然尽力表现出温和,但她的眼神深处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优越感和掌控欲,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命令式口吻。
这绝不是一个常年独自挣扎求生、需要时刻警惕的流浪兽人会有的气质。
再者,豹艳的耳朵上戴着小巧的骨制耳环,脖子上挂着一串打磨光滑的彩色石子项链。这些装饰品虽然不算华丽,但对于真正的流浪兽人来说,这些都是不必要的累赘,在狩猎和战斗中很可能成为致命的隐患。
只有生活相对安定、有一定地位的部落成员,才会有心思和条件佩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