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不能闹,她还需让皇上看到自己的诚心悔过,唯有如此才能重新复宠,才能再得高位。</p>
只有她成了宠妃,只有她得了高位,只有她生下皇嗣,才能庇护母亲和妹妹才能在京中安稳度日,免遭欺凌。</p>
想明白后,甄嬛俯身叩首,低声道:“臣妾接旨。”</p>
与此同时,浣碧的杖刑已结束,虚弱的她奄奄一息地趴在长凳上,眼中模糊一片,泪水与汗水交织遮住了视线。</p>
她拼尽全力望向甄嬛的方向,却见对方没有再争辩,只平静的叩首接旨。</p>
这一幕如同尖刀般刺入她的心口,将所有的希望撕裂殆尽。她知道自己完了,她曾心心念念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甄家的二小姐,想让母亲的牌位能进甄家祠堂供奉一事,如今却变成了一场灾难。</p>
她甄家二小姐的身份的确让所有人都知晓了,可那不是她以为的风光认祖归宗,而是一个耻辱。</p>
她不仅再次成为罪臣之女即将被流放去宁古塔,还因此毁了父亲的仕途,更彻底断送了母亲牌位进入甄家祠堂的机会。</p>
想到这里,悲从心底涌起,浣碧呜咽着,低泣声哀戚而断断续续。</p>
甄嬛望着被太监拖走的浣碧,鲜血染红了地面,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p>
这是陪伴她近十年的丫鬟,也是她的亲妹妹。眼见她伤重至此,甄嬛心中自是有着疼惜与难过。</p>
然而,一想到因着浣碧身世的缘故,父亲被革职问罪流放宁古塔,母妹因此在京中难以立足,自己成了罪臣之女不说,还被降了位份,也惹得皇上不喜,她心里的厌恶与恨意也弥漫开来。</p>
这样矛盾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使得甄嬛几乎喘不过气来,差点撑不住晕过去。</p>
待苏培盛等人离去,华妃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跪在地的甄嬛,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莞答应,你和你父亲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将罪臣之后悄悄送入宫中,不怕她哪日暴起伤了皇上的龙体?依本宫看,皇上的惩处还太轻了些,理应抄家问斩才是。”</p>
“华妃娘娘已然如愿以偿了,又何必还要如此的咄咄逼人呢?”甄嬛竭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尽量维持着平静,回望向华妃。</p>
她心知,若不是华妃,甄家和父亲不会落到如此地步。</p>
就是不知道华妃究竟是从哪儿得了消息,又是怎么查到了证据,捅到了皇上的面前,才让甄家招来如此的祸端。</p>
一想到这里,甄嬛胸腔里似有烈火燃烧,恨不得让华妃亲身尝尝至亲之人被抄家流放的痛楚,甚至恨不得取了她的性命。</p>
然而眼下,自己不过是个答应,既无得力的母家扶持,在这深宫中又毫无根基,唯有暂且隐忍下来,保全自身,以待来日。</p>
听罢此言,华妃轻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傲慢:“什么叫本宫如愿以偿?分明是甄远道身为朝廷命官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既然本宫知晓了此事,理应是要禀报皇上的。本宫忠君为国,难道还错了不成?若说错,那错的是你,是甄远道!你在本宫面前装什么无辜清白?”</p>
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讥诮,“方才那浣碧被杖责时,可是一口一个‘长姐’的叫着你呢!如此看来,你对她的身份该是早已心知肚明。可你却还瞒着,让一个罪臣之后得以接近皇上,你安的什么心思?你这样,对得起皇上对你的宠爱吗?”</p>
甄嬛暗恨浣碧管不住嘴,却仍强撑着镇定,辩解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况且浣碧是嫔妾的妹妹,嫔妾又怎忍心看着她去死呢?况且皇上虽降了嫔妾的位份,却也没有斥责嫔妾此举有错,想来皇上是理解嫔妾心里的为难的。嫔妾自是比不得娘娘的冷情无私,总是念着血脉亲情,倒是嫔妾之过了。只希望娘娘铭记今日所言所行,他日若是年家做了什么不敬君上之事,也请娘娘同样铁面无私地告知皇上才是。”</p>
华妃眸光一凛,冷冷盯着甄嬛:“我年家自来忠君爱国,又岂会如甄远道那般心怀不臣之心?”</p>
甄嬛扶着流朱的手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低缓却不卑不亢:“但愿年家真如娘娘所言那般忠君。”</p>
华妃被甄嬛这模样堵得心头极为不畅快,再次想起颂芝说的莫与甄嬛过多争论,免得被甄嬛颠倒黑白的话气得自己心里不快。是以,她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由颂芝搀扶着施施然离去。</p>
望着华妃渐行渐远的背影,甄嬛眼眶泛红,咬牙恨声道:“华妃,来日方长,且看你与年家还能得意到几时!”</p>
流朱担忧地看着甄嬛,小心翼翼道:“小主,老爷和浣碧……”</p>
甄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又能怎么办呢?还好浣碧会随父亲一同前往宁古塔,有她在父亲身边照顾着,我也能放心一二。”</p>
流朱想说,浣碧挨了八十杖,重伤在身能不能熬到宁古塔都是未知数。但看着甄嬛憔悴疲惫的模样,终究没忍心把这话说出口,只应了一句:“小主说得是。”</p>
甄嬛垂眸沉思片刻,想到家中母亲与妹妹的处境,不禁叹道:“母亲和妹妹虽不必随父亲去宁古塔,但她们独留京中,日后怕是要面对诸多闲言碎语。万一再遭人欺凌,我在宫中恐怕也是鞭长莫及。”</p>
停了片刻,她轻声吩咐:“流朱,你记着明日去请温大人过来一趟,就说我身子不适。”</p>
毕竟,在京城之中,能真心帮她照顾母亲与妹妹、又毫无怨言的人,唯有温实初,她只能托付于他了。</p>
“是,奴婢记下了。”流朱点头应下,明白小姐的意思,也觉得这个安排最为妥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