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外边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安陵容正要起身相迎,皇帝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坐着别动。”</p>
“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过来了?”安陵容柔声问道。</p>
如山间清泉般的声音莫名着几分令人心安的味道。</p>
皇帝端起茶杯浅呷一口,轻轻放下茶杯后,伸手覆上她的肚子上,下一瞬,被里头的小家伙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p>
这一下,惹得他唇边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活泼得很,定是个小皇子。”</p>
安陵容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轻声问道:“小公主不好吗?”</p>
皇帝并未留意她神色间的变化,只随意答道:“也好,那就再生一个。”</p>
安陵容垂眸,没有接话,只是无声地笑了笑。</p>
不会再有了,这一生,她只会有一个孩子。</p>
她的心装着自己以及疼爱她的父母,且她也没有很多的爱,若生多了,她怕自己爱不过来,反而会伤了孩子的心。</p>
而且,在这个时代,每一次生产都如同一场生死较量,她不愿用自己的命去赌。她也想过,哪怕这胎不是皇子,她宁愿抚养现有的其他皇子,也不愿再生。</p>
她珍视自己的生命胜过一切,即便这个地方有再多的诱惑,再多权力,也比不上她平安回家的渴望重要。</p>
哪怕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不过是她寻找归途的一块垫脚石罢了,绝非她心之所向的目标。</p>
这一夜,皇帝留在了她的寝宫中,将她揽在怀里,不曾松手。他与她喃喃低语着将来如何教养他们的小皇子。</p>
而安陵容静静地倚在他怀中,目光幽深,犹如看穿了眼前的温暖,直抵自己的归途。</p>
运送往西北的银粮在途中遭劫,消息传来时,安陵容刚午睡醒来,正用着点心。</p>
魏岑术神色颇有些凝重地走了进来,脸带忧虑地低声道:“小主,安大人出事了!”</p>
安陵容微微一怔,黛眉轻蹙,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何事?”</p>
魏岑术一边说着西北粮草被劫一事,安比槐似乎也在押送粮草的队伍里,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封家书,递到安陵容面前。</p>
安陵容接过信笺,没有着急打开,反而觉得这封信来的时机有些奇怪。</p>
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安比槐若是去押送西北粮草定然会出事,为了确保安比槐不会连累她,所以她早已暗中谋划好了。</p>
魏公公离宫前往安陵轩身边时,特地让他带去一瓶能让人体虚病弱的药丸回去,让安陵轩偷偷给安比槐服下。</p>
那药虽不至于危及性命,却足以令他病卧床榻,短时间内无法起身。但只要吃了另一种特制调养的药丸,再吃上一些补药,几日后便能痊愈。</p>
其实她更想直接要了安比槐的命,日后就不用再担心安比槐做出什么连累她的事,或者被人算计了去。</p>
但是吧,如今安陵轩还只是个秀才,都说“穷秀才富举人”,秀才的功名不值当什么,想要做官还差远了。</p>
况且,安比槐若在此时亡故,安陵轩便需守孝三年,无法参加科举。偏巧雍正一朝,自雍正五年三月最后一次春闱过后,直至雍正驾崩,都再未举办春闱。</p>
时间紧迫得很,因此唯有先让安陵轩顺利参加春闱,考中进士,正式踏入仕途,而后便可安排安比槐“病重”辞官。待日后时机成熟,再令安比槐“病逝”,更为妥当。</p>
所以,按着她的谋划,只要安比槐卧病在床,不论押送西北粮草一事是他主动请缨的,还是被人算计的,总之只要安比槐去不了,那么安家就不会被牵连其中。</p>
明明早前家中来信声称已安排妥当,为何如今却依旧出了岔子?是哪里有了疏漏,还是剧情太过强大,或是……</p>
目光落在信纸上,安陵容心思却如潮水般翻涌。</p>
她不信她做了那么多改变,且又是与女主无关的事,剧情还能强行去让一个虚弱到无法起身的人一夜之间健康起来,更不信有安陵轩和魏公公看着,还能让安比槐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押送粮草,所以只怕是这封信有问题了。</p>
她眸光一沉,寒意渐渐爬上心头。</p>
若是这信有问题,那送这信来的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了。</p>
恐怕想打个时间差,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家里真的出了事,从而受到惊吓以致引发胎动早产,甚至难产!</p>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抚了抚腹部,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好算计啊!</p>
安陵容心中渐趋冷静下来,缓缓将信笺展开。</p>
只扫了一眼,她便觉察出异样,这信绝非家中所送。</p>
尽管字迹与安陵轩毫无二致,但她与陵轩早有约定,为防有人冒名伪造书信从而中了旁人的算计,彼此通信时会在某些特定的字上标上隐晦的记号。</p>
而这封信中并无他们约好的记号,显然是有人算计了。</p>
不用想,宫里这么喜欢对孩子下手的人,无非是皇后了。</p>
当然了,也不完全排除华妃,但这批银粮是送往西北军中的。年羹尧正在西北前线作战,粮草乃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事关年羹尧,华妃是万万不会用此来做算计人的筏子。</p>
若银粮真的遗失无法追回,朝廷还得再调集一批补给,国库吃紧,新一批粮草何时能送达西北尚且未知。</p>
倘若西北战事此时紧急,偏偏士兵又无粮可食,如何冲锋陷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