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 / 2)

皇帝冷声问道:“确定是药物所致?”</p>

孙衍毫不犹豫地答道:“是。从脉象来看,沈贵人应该是服用有一段时日了。但因用得不多,且又是断断续续的,所以脉象这才让人诊出不对之处来。若是沈贵人一直服用此药,只怕今日微臣等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喜脉。”</p>

皇帝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刘畚,声音冰冷如霜:“刘畚,你方才信誓旦旦称沈贵人已怀有身孕月余,并未说沈贵人脉象有异,且并非喜脉,你要如何说?”</p>

刘畚额头汗珠滚落,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颤声道,“回禀皇上,这……微臣……微臣……是微臣医术不精,所以误诊了。”</p>

眼见刘畚想用医术不精来推脱,又见华妃似乎想说什么,沈眉庄冷笑一声,声音有些尖锐:“医术不精?连最基本的喜脉都辨不清楚,岂止是医术浅薄?我倒要问问,你是如何通过太医院考核的?若是连这样的庸医都能进入太医院,真该怀疑太医院的水准了!试问,将皇上的龙体托付给你这样的庸医照看,谁能放心?”</p>

这话太重,章弥、孙衍与赵太医三人顿时跪倒在地,齐声请罪。</p>

事关自己的身体与安危,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p>

不待皇帝开口责问,沈眉庄起身跪下,满脸后怕地哽咽道:“皇上,方才若是没有赵太医为我诊脉,道出其中问题,日后暴露出来,岂不是让人以为是臣妾想要假孕争宠,还收买了太医?假孕争宠可是大罪,这刘畚这分明是想要置臣妾于死地,还相信害沈家呀,他一句医术不精就推脱了,臣妾又怎会相信。还请皇上查清此事,为臣妾做主。”说罢,她俯身磕头。</p>

皇帝深深看了沈眉庄一眼,思考着她是否早已知晓此事,但观她的神色又并不似作假,只道:“你先起来吧,朕自会查清此事。”说罢,他目光凌厉地看向章弥等人,低喝道:“章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p>

章弥慌忙叩首道:“回皇上,此事确实是微臣失察,微臣有罪。但……这刘畚乃江诚所举荐,而江诚又说是……是……”</p>

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怕得罪人啊!</p>

“是什么?”皇后见章弥吞吞吐吐,心下一动,随即转头对令孙衍道,“你来说!”</p>

孙衍生性耿直,素来只专注于医术,不屑与后宫妃嫔同流合污,且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因此,哪怕他的医术高于章弥,却因性格刚硬不够圆滑,妃嫔虽不敢拉拢收买他,但也不喜用他。</p>

此刻,他毫无畏惧地朗声答道:“江诚曾言,刘畚乃年大将军举荐,其医术定然可靠,就不必考核了。是以,刘院使也因此直接破格将他收入太医院。”</p>

华妃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呵斥:“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宫兄长!”</p>

孙衍毫不畏惧,梗着脖子顶了回去:“此事绝非虚言,华妃娘娘若不信,大可传刘院使前来对质!”</p>

皇帝得这一番话,神色颇为复杂,既意外于孙衍的直率,也隐隐欣赏他连正如日中天的年羹尧都敢得罪的胆魄。一个敢于直言不讳,不怕得罪权贵,更不会被人收买的太医用着更让人放心。</p>

同时他也头痛得紧。这孙衍未免太过耿直,丝毫不懂体察圣意,直接将年羹尧也牵扯了进来。</p>

要知道,眼下西北战事正紧,即便他猜到华妃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为了安抚前线的年羹尧,他也无法立时发落她。偏偏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与华妃有关,而沈眉庄方才言语中又将沈家拉入其中,若他选择包庇华妃,也会寒了其他大臣的心。这局面当真令他为难。</p>

华妃咬紧牙关,胸中怒火翻涌,却只能强压下来。眼下,她只能盼着皇帝不会相信这孙衍的混账话,也不会因此迁怒哥哥才是。</p>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微沉,终究不愿再深究下去。若继续查问,便会牵连出华妃,届时就不得不处置华妃,而这并非他所愿。</p>

于是,他冷声道:“刘畚欺君罔上,罪无可恕。送入慎刑司杖毙,其家人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苏培盛,将人拖下去。”</p>

话音刚落,不待刘畚开口求饶,苏培盛立刻上前一把捂住刘畚的嘴,以免他说出什么不该出口的话。</p>

与此同时,他挥了挥手,示意几个大力太监将人押往慎刑司。</p>

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苏培盛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想刘畚当众胡言乱语,但又想让其吐出更多内情,因此才将人送去慎刑司。</p>

待刘畚被拖走后,皇帝继续道:“江诚作为太医,不仅辜负朕的信任,且毫无医德,将其押入大牢等候发落。年羹尧……”</p>

这一停顿,却让华妃心中猛地一紧,连忙屈膝行礼,急急道:“皇上,哥哥一向爱惜人才,只怕以为刘畚是个好的,这才引荐,谁知却被奸人所蒙蔽,望皇上明察。”</p>

皇帝本也无心在此时追究年羹尧之过,但也需做做样子,听得此言,顺势放缓了语气:“年羹尧远在西北,只怕不曾见过刘畚,亦不知其本性,这才受其蒙蔽。但其终究识人不明,就罚俸半年吧。”</p>

华妃闻言,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罚俸不过是小事,反正哥哥也不缺那点俸禄。只要自己的算计未被发现,没有牵连哥哥受重罚就好。</p>

该处置的已然处置,该封口的也已封口,接下来便要安抚沈眉庄了。</p>

皇帝先是温声安抚了沈眉庄几句,随即又赐了她封号“惠”,以示安慰。</p>

这一举动,在沈眉庄眼中却如同冰冷利刃般刺骨。她深知,皇帝此举不仅是安抚,更是在敲打。告诉她,此事至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下去。</p>

纵使她心有不甘,满腔愤懑与委屈如沸水翻腾,却也只能强忍下来。倘若再纠缠不休,不仅可能激怒圣心,让自己失宠,甚至还会连累父母。</p>

尽管心中百般滋味,沈眉庄却不得不低头谢恩,用平静的语气回道:“臣妾谢皇上恩典。”</p>

无论她心里是如何的想法,此刻唯有顺从皇帝的意思,才是她最该做的事。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明白有些事哪怕她再不情愿,也不愿低头,但不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族人也只能忍下来。</p>

日子还长着呢,她不信永远找不到机会报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暂时忍一忍又何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