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甄嬛无奈地轻叹一声，自是理解安陵容的心情，却还是柔声劝道：“眼下这个时候，你更要多加小心才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若眉姐姐醒来，得知你因她而伤及自身，她心中必然难以释怀，定会自责不已。且容我说句私心话，咱们三人一同入宫，又约定了要彼此扶持。如今你福气好，有了孩子，而我与眉姐姐的将来会如何，却还难以预料。若日后我们若是也有你这般的福气，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没有，那你的孩子便是咱们三人的期望，也是咱们往后的依靠。所以，你一定要顾好自己与这个孩子啊。”</p>
安陵容点点头:“姐姐的意思我明白，日后我会小心的。”</p>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沈眉庄的呓语声传来，忙急急看向沈眉庄。</p>
安陵容一把握着沈眉庄慌乱挥动的手，轻声道:“姐姐，你醒了，觉得如何？”</p>
甄嬛也握住沈眉庄的另一只手，婉声道:“姐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p>
沈眉庄缓缓睁开双眼，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望见安陵容与甄嬛正满含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双手紧紧回攥住两人的手，指尖微微发颤，眼中泪光隐现却强忍未落，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与惶然：“嬛儿，陵容……有人要害我的性命！”</p>
甄嬛闻言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立即开口。</p>
安陵容见状，挥了挥手，示意灵之采月等人退下，又吩咐她们守好门。</p>
甄嬛这才轻轻地拍沈眉庄的背，问:“姐姐，你可看清是谁了吗？”</p>
沈眉庄摇了摇头：“他从，他从背后推我入水，我看不清。我只知道他力气甚大，一定不是个太监就是侍卫。”</p>
也是白问，既然存心要害沈眉庄的性命，自然安排妥当，怎会轻易露了痕迹。</p>
安陵容握住沈眉庄冰冷的手，直视着她：“姐姐，宫中侍卫太监成千上万，你可看清了到底是谁？”</p>
沈眉庄蹙了眉头，哽咽道：“宫里的人虽然面和心不和，却也不至于要我性命这般歹毒。可以这么下手的，只有……”说到这儿，她一下激动起来，忍不住咳了咳。</p>
甄嬛忙拿出手绢，为沈眉庄擦拭眼泪。</p>
“眉姐姐别急，咱们慢慢说。”安陵容也抚着沈眉庄的胸口，安抚她的情绪。</p>
沈眉庄强自镇定下来，极力忍着心里的各种情绪，缓缓道：“可是千鲤池离她的翊坤宫如此之近，她要对付我，也不该选在自己的地方，总该懂得避嫌才是啊！”</p>
甄嬛轻哼一声，不满道：“避嫌？我看她一点都不想避嫌。夜半浓妆而来，在你宫里耍了通威风，差点发落了采月和小施，还想把皇上请到她宫里去。”</p>
见沈眉庄的脸色愈发难看，几乎要闭过气去，甄嬛急忙柔声安慰道：“姐姐且莫气恼，她也没有占尽了便宜。昨夜陵容听闻你溺水的消息，当即遣了芳菲姑姑前来。最后皇上移驾去了春禧殿，她当时就脸色铁青，却也只能忍着，看着真是叫人解气。”</p>
沈眉庄闻言，方才缓了口气。</p>
安陵容冷哼一声，义愤填膺道:“姐姐，你前脚才出了翊坤宫，不出百步就溺进了千鲤池，放眼如今宫中，谁敢这样放肆在她地界上撒野，唯有一人敢，那就是她自己。兵行险招，旁人也不会疑心她会自己引火上身，即使想到，又有谁会相信她会这样愚蠢？”</p>
“愚蠢？她一点也不蠢，正因如此，旁人才不会怀疑她。”沈眉庄唇边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泪水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软枕。</p>
沈眉庄深吸一口气，声音冷静而克制，缓缓分析道：“她见咱们三人相继得宠，又关系亲近，只怕心里不满已久。陵容现下虽不能侍寝，却怀有龙胎；嬛儿后来者居上，恩宠与她平分秋色 ; 而我则奉皇上旨意学习六宫事务，日后或许会如她一般协理六宫也未可知；咱们三人在皇嗣、恩宠、宫权上都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她怕咱们羽翼渐丰。如此，她自是忌惮，也怕难以控制，就想先除掉一个，日后或许还会再慢慢除掉另外一个，好让剩下的势单力孤，无法与她抗衡。”</p>
“如今情势，旁人会觉得华妃即便是要对付，也会是最先是我而非你。正是有了这层盲障，华妃才敢下这狠手。其实咱们三人中，你……”甄嬛踌躇着，愧疚道，“对不起姐姐，是我连累了你。”</p>
安陵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一滴滴砸在手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自责，低声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眉姐姐，你这次怕是被我和甄姐姐牵连了。我如今怀着身孕，身边有太后和皇上特意遣来的姑姑贴身看顾，华妃纵然心狠手辣，却也不敢轻易对皇嗣下手；而甄姐姐圣眷正浓，华妃若此时对她有所动作，未免显得太过刻意，容易引人怀疑。所以，她才想先拿你开刀，让我们折了臂膀，元气大伤。等除掉你之后，她下一步便会筹划如何对付我们两个……”</p>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每一个字都压在心头，沉甸甸得让人喘不过气来。</p>
沈眉庄握着安陵容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安慰道:“陵容，不关你的事，还有嬛儿，亦不关你的事，你们别自责。”她的神色倒比刚才正常了许多，慢慢道：“早在我初承宠的时候，她已经视我如骨在喉，不过是碍着皇上宠爱，我又处处对她忍让避忌，她才没有立刻下手。如今……”</p>
顿了顿，她抬手轻轻为安陵容擦拭脸上的泪水:“如今对我下手，不过是见我对她不如先前恭顺忍让，皇上又无暇顾及我，这才趁机落手以报旧仇，实在与你们二人无关……容儿，快别哭了，当心身子。”</p>
未免沈眉庄病着还要忧心自己，安陵容勉力止泪，问道：“那眼下，姐姐准备怎么办？”</p>
甄嬛知道沈眉庄不过是宽慰她与陵容，自是明白眉姐姐的用意，不在继续纠结此事，也问道：“那姐姐预备跟皇上怎么说？”</p>
沈眉庄冷笑一声，淡淡道：“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说？我无凭无据，她又是皇上多年所爱，我怎能以下犯上诬蔑一宫主位？如此做，只会打草惊蛇，于我们也无益。我会对皇上说，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p>
她的声音带着无奈，却也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p>
甄嬛点点头，轻声道：“眼下看来，只有如此了。”稍作停顿，她将华妃前来探望沈眉庄并执意要惩罚采月、小施，到自己如何周旋反击，以及昨夜细问过采月当时情况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遍。</p>
末了，她眸光一沉，提醒道：“姐姐记住嘱咐采月，不许她向旁人透露昨夜之事的一字半句。”</p>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叮嘱采月的。”沈眉庄明白甄嬛意思，颔首应下，眼泪又怔怔落下，咬牙道:“我如今奈何不了她，未必我今生都奈何不了她。好歹留着我这条命，咱们就慢慢地算这笔账。”</p>
安陵容知道沈眉庄向来性子平稳宽和，如今出此言语，看来是恨华妃入骨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