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惹得汗阿玛动怒责罚自己。</p>

皇帝看着这对母子如鹌鹑般的瑟缩模样，只觉头疼得厉害，干脆低头继续看书，眼不见为净。</p>

幸好他从未对三阿哥抱什么期望。正好容儿怀了身孕，若是这胎是个皇子，他定会好好教导，免得像三阿哥这样蠢得没眼看。</p>

殿内气氛一下有些沉闷起来，却在这时，齐妃的贴身宫女翠果端了茶水进来。</p>

齐妃松了一口气，起身殷勤接过茶盏，端到皇帝面前，试图转移话题:“皇上，夜里看书伤眼睛，喝杯菊花茶，醒神的。”</p>

皇帝再次放下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不是才让朕喝了参汤吗？”</p>

“臣妾、臣妾给忘了。”齐妃讪讪笑着，显得有些局促。</p>

皇帝抬眸扫过她局促的面庞，目光在她身上湖蓝色纱绣海棠纹的旗装上略作停留。这颜色倒是衬得她很是温婉端庄，比起上次那件不伦不类的粉色衣裳，的确妥帖了许多。</p>

念及三阿哥在旁，不好让齐妃太过难堪，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这身湖蓝的衣裳衬得你气色极佳，与你如今的身份也相宜，倒是不错。”</p>

齐妃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一句“皇上上次说臣妾穿湖蓝、宝石绿更好看”险些脱口而出。余光瞥见一旁的三阿哥正看着自己，她终究忍住没说。在孩子面前说这话，不太合适。</p>

看着弘时在自己面前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皇帝叹息一声，才道:“三阿哥不小了，也到了娶福晋的年纪，改日朕给他挑选几个年纪合适的女子，给他赐婚吧！”</p>

话题转得太快，齐妃一时没跟上，愣愣的“啊”了一声，旋即才反应过来，喜笑颜开道:“那皇上可一定要为三阿哥好好挑选，最好选个端庄贤惠又懂事乖巧的福晋。这家世可不能低了，咱们三阿哥可是皇上的长子，将来可是要为皇上分忧担子的。”</p>

这话若出自其他妃嫔之口，皇帝必定会疑心她们在暗中谋算储位，自是勃然大怒。然而，此话由齐妃说出，皇帝只有无奈。后宫之中，能将对储位有想法表达得如此直白的，恐怕唯有李氏一人了。</p>

李氏是个怎样的性子，他心中了如明镜。她的脑子如何，他也一清二楚。至于她生的儿子，也与她如出一辙。即便他放手任由这母子俩去谋划，恐怕这二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p>

皇帝心中并未多想，然而三阿哥却不由得紧张起来。虽说他天资稍钝，但也明白额娘这番话触及了极为敏感的禁忌。当年汗阿玛与叔伯们争夺储位时的刀光剑影，他虽年幼，却也依稀有所耳闻；而那些叔伯们最终是被如何处置的，他更是亲眼目睹，心中至今仍有余悸。</p>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万万不敢去触碰汗阿玛的雷区。</p>

他想为额娘解释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满头大汗。</p>

皇帝瞥了眼满脸焦急却不敢出声的弘时，又看了看一无所觉，依旧笑得灿烂的齐妃，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这话弘时的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朕也是。你就没有别的话教你儿子吗？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这些话，日后还是少说为好。”</p>

齐妃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帝心有不悦，忙道：“皇上，臣妾，臣妾……”</p>

皇帝抬手打断，“弘时的福晋朕会好好挑选，为他择一个宜家宜室、知冷知热的。”</p>

最重要的是要懂事聪明一些，可别再如李氏这般了，否则日后生下的孩子只怕会更加没眼看。</p>

齐妃赶紧朝弘时使了使眼色，母子俩一起谢恩。</p>

“时间不早了，朕让人送弘时回去吧。”皇帝合上手里的书，抬手示意小厦子送弘时出去。</p>

三阿哥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告退。</p>

齐妃不舍地看着儿子离开，随后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p>

皇帝只觉得有些辣眼睛。这李氏都是快当祖母的年纪了，怎的还如此不庄重。</p>

他不想与齐妃聊什么花前月下，说了她也不懂，只道:“弘时年纪不小了，日后除了请安，少让他进后宫，尤其是夜里。”</p>

“皇上，三阿哥还小，不妨事的。”齐妃有些茫然，不明白皇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p>

皇帝忍了忍，终是忍不住轻斥道，“弘时已经快十八了，是该娶福晋的年纪了。他整日在后宫里来来去去，尤其是晚上还往后宫跑，这后宫住着的可是妃嫔，难道你不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你不要名声，朕还要！你是真的蠢得没边，还是明知此举不妥，却把朕的话当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p>

齐妃吓了一跳，忙屈膝行礼:“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以后不会再让三阿哥常来往于后宫。”</p>

“朕还以为你听不懂人话，原来还是能听懂的。”皇帝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日后若是想三阿哥了，便去南三所看他。除了请安的日子，别再让他进后宫。记得让他好好念书，别一天到晚想着玩。日后当了阿玛，要如何以身作则？”</p>

齐妃嗫嚅道:“臣妾知道了。只是皇后娘娘……”</p>

“皇后怎么了？”皇帝蹙了蹙眉。</p>

齐妃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迟疑片刻才开口，“皇后娘娘曾流露过想让三阿哥娶乌拉那拉家的青樱格格做福晋。若是皇上给三阿哥赐婚其他大臣家的格格，皇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呀？”</p>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猜得出皇后的意思。在她看来，乌拉那拉氏早已没落，她儿子娶一个破落户家的格格毫无助益。如今乌拉那拉氏只剩下个大姓好听，根本就帮不了三阿哥。</p>

她不敢明着反对皇后的意思，却也知道可以借力打力。正好皇上方才提起为弘时选福晋的事，她这个时候悄咪咪的向皇上告状最合适。</p>

就算皇后知道了生气，也与她无关，毕竟她也做不了皇上的主啊！</p>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了，“青樱格格？”</p>

“是。”齐妃眼珠一转，又道:“臣妾打听过了，这青樱格格今年才八岁，比咱们三阿哥小十岁呢，这，这如何使得。”</p>

皇帝乜了她一眼，瞬间看穿了齐妃的心思。谁说齐妃蠢得没边？她现在不是挺有心眼的吗？知道反抗不了皇后的意思，就到他这里来上眼药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