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被这话语一噎，胸口堵得慌。抬眸间，正好瞥见甄嬛立在一旁，那淡然的神色像是一把无形的火，瞬间点燃了她心底压抑的怒火。她咬了咬牙，语气里夹杂着讥诮与不屑，冷冷道：“莞贵人真是好手段啊！大半夜抚琴弄音，引得皇上移驾碎玉轩，这般本事，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只是，未免有些下作了。”</p>

甄嬛原本无心与齐妃争执，然而听到此言，若再一味退让，岂非等于默认了自己刻意勾引皇上临幸碎玉轩？她心中微沉，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缓缓道：“嫔妾断断担不起齐妃娘娘之言。不过因夜里难眠，才想着借琴消磨时光罢了，倒是叫娘娘误会了。”</p>

“不管本宫有没有误会，事情是你做的，这总是真的，如今你怎么还有脸叫屈？”齐妃越想越气，却也不敢对现下正得宠的甄嬛如何，只狠狠瞪了甄嬛一眼，一甩手，扶着翠果的手就离开了。</p>

甄嬛与沈眉庄昨日便约好今日一起去看望安陵容，两人便结伴往春禧殿而去。路上甄嬛问起四阿哥与其生母之事，沈眉庄叮嘱她，皇上曾因四阿哥生母之事被先帝训斥，于是对四阿哥十分不喜，让她不要犯了皇上的忌讳。</p>

话刚说完，就碰到了同一个方向来的华妃与丽嫔。</p>

两人忙停下脚步请安，“参见华妃娘娘，参见丽嫔娘娘。”</p>

华妃也没在这上面为难她们，很快就叫起了。</p>

丽嫔斜了甄嬛一眼，幽幽道：“莞贵人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向起得很早，今儿怎么却迟了呀？当真稀罕。”</p>

微感窘迫，甄嬛忙含笑道:“众位姐姐勤勉，是妹妹懒怠了。”</p>

丽嫔冷冷一笑：“倒不敢说莞贵人你怠慢了，连日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哪像我们这些人，不用侍驾，清闲得很。”</p>

甄嬛心头一恼，只觉丽嫔说话这样露骨，竟是半分忌讳也没有。若她只一味忍让，丽嫔会越发无所顾忌。于是慢条斯理的顶了回去：“丽嫔娘娘侍奉圣驾已久，必然知道‘非礼勿言’四字。妹妹年轻，还望娘娘多指教。”</p>

见丽嫔脸色一沉便要发作，甄嬛笑继续道：“妹妹刚入宫不久，见识浅薄，若是言语有失，还望娘娘不要见怪。”</p>

丽嫔看一眼华妃，终究不敢在她面前太过出言不逊，只得忍气勉强一笑。</p>

华妃在一旁听了只作不闻，向沈眉庄道：“近日来莞贵人忙于侍奉圣驾，沈贵人倒也清闲，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p>

沈眉庄福了福身，顺从道：“娘娘吩咐，嫔妾怎会不从。只是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p>

华妃以手抚一下鬓发，似乎是沉思，半晌方道：“也不急，你且慢慢抄录着。本宫要的时候自会命人去取的。”说着，她朝沈眉庄走近两步，意有所指道，“沈贵人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近日皇上没有召你的缘故？”</p>

沈眉庄有些窘迫，笑笑道：“娘娘见笑了，不过是因为天气闷热，没有胃口。”</p>

华妃轻轻一笑，丽色顿生，徐徐道：“原来如此啊。本宫还以为莞贵人圣眷优容，沈贵人心里不自在呢。”</p>

沈眉庄不想与华妃争锋，低眉顺眼道:“嫔妾不敢。”</p>

华妃挑了挑眉，目光转向甄嬛道：“莞贵人聪敏美貌，得到皇上眷顾那是情理中的事。”旋即她话锋一转，“可是旁人也就罢了，莞贵人既与沈贵人情同姐妹，怎的忘了专宠之余分一杯羹给自己的姐妹呢？”</p>

听着华妃话中机锋咄咄逼人，甄嬛不知沈眉庄是否也因她得宠生了不满，不由得抬眼去看她。</p>

正巧沈眉庄也朝甄嬛看去，两人互视一眼，俱知华妃蓄意挑拨，彼此顿时心意了然，温然一笑。</p>

沈眉庄知道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华妃愈发变本加厉，遂淡淡笑道：“娘娘让嫔妾抄录《女论语》是为训示六宫女眷，嫔妾又怎会不知嫉妒怨恨乃为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p>

华妃淡淡一笑，道：“你虽然德行无亏，难保别人也是这样。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之事可是见得多了。”</p>

这话中句句意有所指，沈眉庄尚未来得及反应，甄嬛微笑着福身道：“多谢娘娘提点。娘娘既让姐姐抄录《女论语》训示后宫众人，为的就是防止后宫争宠，招惹事端。娘娘用心良苦，妹妹们一定谨遵。”</p>

华妃眼角斜斜一飞，瞬间巧笑倩兮:“莞贵人这话听着真是舒服啊！沈贵人与莞贵人待得久了，嘴皮子功夫也日渐伶俐了，真是不可小觑啊。对了，本宫记得柔贵人与你们也是交情匪浅，那也是个嘴皮子了不得的，看来有句话倒是没说错，真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啊！”</p>

沈眉庄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着。</p>

就在沈眉庄与甄嬛以为华妃讽刺了一通也该走了，谁知又听她道:“听说莞贵人十分擅箫，皇上听了都念念不忘，果真是秀外慧中，只是不知本宫可有那个荣幸能听上一曲？”</p>

甄嬛觉得有些屈辱，可她也明白，自己眼下尚无能力与华妃抗衡。无奈之下，只得缓缓屈膝，低眉顺眼很是恭谨：“娘娘吩咐，嫔妾怎敢不从。只是嫔妾这点微末技艺，唯恐污了娘娘之耳。”</p>

“无妨，既然莞贵人的萧声能让皇上念念不忘，想来定是有过人之处，只要莞贵人不觉得给本宫吹箫是辱没了你就成。”华妃拿帕子掩唇笑了笑。</p>

甄嬛垂首道:“嫔妾怎敢有如此想法。”</p>

“那就好。”华妃揉一揉太阳穴，道：“一大早的给皇后请安，又说了这会子话，还真是乏了。回去吧。”说着扶了颂芝的手，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p>

等人走远了，两人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p>

沈眉庄看着华妃离去的方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今日你也算见识了。”</p>

甄嬛握住沈眉庄有些湿凉的手，不安地凝视着她，问道：“华妃也就罢了。姐姐，你可怪我？”</p>

沈眉庄轻拍甄嬛的手，携着她的手往前走，轻轻道：“若不是你，也会有旁人。若是旁人，我宁愿是你，或是陵容也行。”她的声音微微一抖，“别怪我说句私心的话。别人若是得宠只怕有天会来害我。嬛儿，你不会。虽然咱们与陵容相识不过半年，可这些时日接触下来，陵容也不是那起包藏祸心之人，所以我知道她也不会来害我。”</p>

甄嬛心中一热，低声唤道：“眉姐姐……”</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