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将承乾宫的朱漆廊柱染成深赭色。</p>
</p>
</p>
宜修捧着一盏刚温好的雨前龙井，踏着廊下的宫灯影子往长春宫去。</p>
</p>
</p>
这是她迁居承乾宫的第三日，按规矩每日需向富察皇后请晚安，虽心里未必真瞧得上这位，面上的礼数却半分也不敢差。</p>
</p>
长春宫偏殿的暖阁里，富察皇后正对着账本蹙眉，见她进来，才放下玉尺，温和地笑了笑：“曦嫔今日倒来得早，外头风大，快坐下喝杯热茶。”</p>
</p>
宜修屈膝行礼，将茶盏递到皇后手边的小几上，声音恭谨却不谄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想着娘娘白日里操劳六宫事，早些来请晚安，也好让娘娘歇息。”</p>
</p>
正说着，珠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嘉嫔金玉妍扶着侍女贞淑的手走进来，身上的撒花银红缎裙晃得人眼晕，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p>
</p>
“哟，这不是刚住进承乾宫的曦嫔吗？怎么，刚得了皇上的恩典，就急着来给皇后娘娘表孝心了？”</p>
</p>
宜修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抬眼时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温和，只淡淡瞥了她一眼。</p>
</p>
</p>
“嘉嫔说笑了，臣妾按宫规向皇后请晚安，倒是嘉嫔这个时辰过来，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p>
</p>
“要紧事自然是有的。”金玉妍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语气越发尖刻。</p>
</p>
</p>
“只是不知曦嫔这承乾宫住得还惯不惯？毕竟从前是景仁宫的旧人。“</p>
</p>
</p>
”乍然住进这般体面的宫殿，可别失了分寸才好——免得让人说，有些人仗着皇上一时的新鲜，就忘了自己的身份。”</p>
</p>
这话里的刺，连一旁的富察皇后都听出来了，正要开口圆场，却见宜修忽然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得像淬了冰。</p>
</p>
</p>
“嘉嫔这话，臣妾倒有些不懂了。承乾宫是皇上亲赐，臣妾住得心安理得。“</p>
</p>
</p>
”至于身份，臣妾是镶黄旗乌拉那拉氏，论家世论规矩，倒也不必劳娘娘费心提点。”</p>
</p>
金玉妍没料到她竟敢这般顶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推她：“你好大的胆子！不过从前是个小小的常在，也敢跟本宫顶嘴？”</p>
</p>
宜修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嬷嬷。</p>
</p>
</p>
那是弘历特意从御前拨给她的，姓刘，从前在景仁宫当差时就跟着她，最是懂她的心思。她没说话，只微微抬了抬下巴。</p>
</p>
刘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一步，对着贞淑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暖阁里格外刺耳。</p>
</p>
</p>
贞淑捂着脸，惊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却不敢哭出声。</p>
</p>
“你敢打我的人？”金玉妍又惊又怒，指着刘嬷嬷，“反了！简直是反了！”</p>
</p>
刘嬷嬷却不慌不忙，屈膝向富察皇后行了一礼，声音沉稳：“回皇后娘娘，贞淑身为嘉嫔娘娘的侍女，却在旁看着主子对曦嫔娘娘无礼，不劝诫反纵容，按宫规本就该罚。“</p>
</p>
</p>
”老奴是御前拨来伺候曦曦娘娘的，今日便代娘娘教训她，也好让她记着，宫里的规矩不能乱。”</p>
</p>
说着，她又是几记耳光落下，贞淑的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嘴角甚至渗了血丝。</p>
</p>
</p>
</p>
金玉妍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不敢对刘嬷嬷动手——她知道这嬷嬷是皇上的人，打了她，就等于打了皇上的脸。</p>
</p>
宜修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半分波澜。</p>
</p>
</p>
</p>
她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想要不被欺负，就得拿出点手段来。</p>
</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