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睁开眼睛,眼前事物都变得模糊。他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眼,指尖霎时沾满了凉凉的泪液。</p>
一直做大人的人突然在某个瞬间得到了可以做回小孩的权利,心情大概是像“穷小子骤然得到一笔不义之财”,不可置信地、雀跃地、狂喜地、酸楚地。</p>
窗外凌晨第一缕雾蒙蒙的阳光像极了孟宴臣留给孟宴臣的一封情书...他盯着那缕慢慢生长、以至于迸发出生命力的光,释然地笑了笑,随后又再次沉入梦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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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还若和父母吃过最后一顿早饭,就把行李都塞进了车的后备箱。因为她不会开车,交通工具只有那辆哈雷,所以只能先让司机把行李送去孟宴臣家里,自己再骑着哈雷过去。</p>
还若思考了一夜还是决定不让孟宴臣来帮忙,因为她还想再多些和父母独处的时光。</p>
那顿早饭吃得很慢很慢,一想到这偌大的别墅又要少了还若的声音,他们不舍的情绪就愈发沸腾。</p>
还樽盛虽然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告诉她想回家就回来,家里离得近,时常就又可以见面了。但其实他们都清楚,身处豪门要顾及的事情更多。</p>
有多少双眼睛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婚姻呢,一旦被人发现嫁出去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家里跑,还不知道要被揣测成什么样。</p>
临行前,还若又和他们紧紧地拥抱了好久。她要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她足够把父母身上的味道存进记忆里,久到她的眼泪可以停止向下坠落。</p>
安隐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温柔。她看着怀里清瘦却有力的还若,心想,她好像是和别人反着来的孩子。</p>
他们先学着哭、然后才学会不哭;她却先学会忍耐、此后才会簌簌的流泪。</p>
就像现在,她扑在父母的怀里,眼泪像洪水一样涌出来。</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若才渐渐平复了心绪。她戴上头盔,转身打开了门。还樽盛和安隐站在还若的身后,站在大门口,就这样目送着还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看着她走得极慢的步伐,跨上机车。</p>
安隐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的身影清晰了又模糊,周而复始。她莫名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被小小的还若吓了一跳。</p>
她想,啊呀,好软好小的孩子,难道是打糕做的不成?她要怎么在这些年糕里植进骨头、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呢?</p>
真想不到,十五年的光阴居然那样地快,这会儿就已经拥有驾驭沉重的机车、迎着疾风一路前行的力量了。</p>
还樽盛看着她离开的踪迹,直到视线范围内只剩下空荡荡的路,他才背过身去,不愿让安隐再看到自己那几滴酸涩的、没能抵抗过重力的眼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