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日本军官引着个满身是血的伤员走进地牢。两人走到一间牢房前,里面是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囚犯。日本军官示意伤员近前往里打量,伤员看了两眼,冲军官点点头。日本军官很满意,冲着手下挥挥手:"拉到采石场枪决。"两人沿着牢房一路走,不断有囚犯被拉出牢房。透过杠头、幺九的肩膀,马三炮看清楚了伤员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虚汗浃背,呼吸急促,手脚因为激动而不自觉地颤抖。他的眼睛里有着惊恐的气息,好像青天白日太阳高悬之时撞到了厉鬼。伤员分明就是春江好的副队长﹣﹣罗仁甫!望着那张谄媚的脸,马三炮有一种撕碎它的冲动,浑身流淌的血液开始沸腾。春江好全军覆没的惨状在马三炮心头不断浮现。当他回过神来时,罗仁甫已经走到附近。马三炮赶忙躲到杠头、幺九身后,杠头扭脸朝他扬起拳头:"腻歪什么,找打呢!"眼见罗仁甫离自己越来越近,马三炮急中生智,朝自己脸上狠狠来了两拳,鲜血直涌,顿时成了大花脸,很是狼狈。罗仁甫走过,瞥了﹣眼马三炮,后者蹲在地上露出白痴一样的笑。罗仁甫皱皱眉头,觉得有点恶心,抬腿往下一间牢房走去。 </p>
日本人押着几个囚犯走出地牢,门"咣当"一声关上,地牢里又恢复了黑暗。马三炮缩在角落低头不语,端着盆一动不动。杠头、幺九对视一眼,蹭了过来。杠头说:"你小子真行,对自己可真能下手,算你狠!从今往后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谁都别难为谁。"马三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似不经意地说:"宪兵队的大牢进来了就出不去,刚才那情形你们也瞅见了,大伙儿一齐落难,互相搭把手没准还能熬出条活路,否则一进这鬼地方就是上了日本人的案板,迟早得给扒皮抽筋!不想死得太快,咱们就得一条心!"幺九说:"大哥,我听出门道来了。你刚才这一下子,是怕日本人看见你脸,把你给认出来对不?你身上带着那些东西,大哥,我看你身份不简单,能不能给我们兄弟指点指点?" </p>
马三炮眼珠子一扫,杠头和幺九会意,立刻让出草席,给他披上棉袄。马三炮不紧不慢地把靴子穿回脚上:"告诉你们可以,得替我保密。"说着往前微微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我就是抗联野战军的'春江好'!"不到一刻钟,杠头和幺九就围在马三炮身边,聚精会神地听他吹牛:"知道战场上啥最牛吗?炮弹!炮弹见过没有?子弹光能在人身上钻这么大个眼儿,炮弹一个能干倒一片!"幺九说:"哥,瞅你像会种地的,可不像会开炮的"马三炮:"那是你狗眼看人低。我们队上最厉害的炮手,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知道'马三炮'这名儿怎么来的吗?做人做事,头三炮必须打响﹣﹣战场上一样!"杠头和幺九点头如捣蒜,望着马三炮的眼神越发崇敬。马三炮连比带划,十足说书派头:"当时春江好在马家屯山头让鬼子给围了,小日本仗着人多武器好死咬我们不放,当时情况那叫一个火上房!幸亏我反应快,下令开炮压制冲锋部队的火力,这才让队伍有足够的时间撤退!"杠头不太相信,说:"你们能打过日本人?"马三炮:"这你外行了吧?战场上真正的高手,拼的是打仗的感觉。别看咱们装备不好,只要脑筋转得快,能想到鬼子前头,就能百战百胜!"幺九张着嘴,一副没吃过没见过的样子:"哥,那炮弹打出去是啥样?"马三炮一脸不屑,扫了眼么九:"过年放炮仗见过没?想想那亮儿,那响儿!跟炮弹打出去一比,就跟划根火柴似的!"杠头和幺九目瞪口呆,已经都听傻了。马三炮越发得意起来:"你们干点偷鸡摸狗的零碎买卖,打过几回架,就以为自己混出头,其实就是两只井底的蛤蟆﹣﹣见见世面吧!"幺九:"那你这么本事,咋还跑这来跟我们蹲一个坑?"马三炮眼神暗了下去:"我们队伍遇难,是遭人算计!可惜春江好几百个血性男儿,都葬送在奸细手里!如果我能从这活着出去,一定要把叛徒碎尸万段!一定要把队伍重新拉起来,杀光日本人给兄弟们报仇雪恨!"杠头说:"哥,听你这意思,有招儿从这逃出去?"马三炮闭着眼不动声色,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幺九赔个小心:"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之前我们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你要是真能把我们哥俩从这整出去,我们哥俩打今儿起就跟你混,叫你大哥,有啥好的先孝敬你!"马三炮眼珠子直转,心里窃喜,整整衣服:"我干的可是大事,你们把话撂这儿,就不能反悔!"俩人赶忙点头哈腰:"你是干大事的人,拿的也是大主意,我们从今天起跟定你了,绝对不后悔!"马三炮装作豪气冲天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行!那我就认了你们这俩兄弟!" </p>
杠头见状,拿起牢里的水碗,咬破手指滴血进去。幺九也二话不说咬破手指,又将水碗递到马三炮面前。马三炮看着水里的血滴慢慢散开,有点恶心,举着手指头下不了嘴。杠头劈手将马三炮手指拉过来,张就咬。马三炮"嗷"一嗓子,差点没哭了。抬手看了半天,挤出几滴血滴在碗里。杠头、幺九跪倒在地,郑重其事道:"老天爷在上,从今天起,我杠头、幺九和马三炮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人各饮一口,将水碗递到马三炮面前。马三炮看着血水一阵反胃,有些埋怨自己之前话说得太满,只好皱眉闭眼,一饮而尽。同时心里也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杀了罗仁甫这个叛徒。 </p>
罗仁甫被押送到北原的房间,站在北原旁边,不满地抬起手腕,示意他还带着手铐。北原胡乱挥挥手,让手下打开镣铐。罗仁甫将板凳拉到自己跟前,一屁股坐下,不满道:”你们不该这么对待我,我可不是你们的犯人!”北原笑笑,毫不在意:”做给外人看的,这是为掩护你关东军情报处特工的身份。”罗仁甫多少有些急不可耐:”北原先生,我已经替你将春江好全部歼灭,让你刚走马上任就立了大功,按我们事先讲好的,您得把我这份档案转到内勤。我还有老婆孩子,不能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p>
北原挥手让手下都退出去,密室内只剩下北原和罗仁甫两人。北原拿起那份档案,很自然地用桌上的煤油灯点燃。罗仁甫大惊失色,那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他猛然站起,想冲过去救火,却又不敢胡乱动弹,只好带着委屈声音道:”北原先生!您这是干嘛啊!”北原微笑着,浑不在意:”罗先生,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铁壁合围计划’才刚刚开始,我身边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样成熟的内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继续6追查抗联其他野战军的下落!我要满洲国土地上再也没有一个拿枪的中国人!” </p>
罗仁甫犹豫着,不敢直接反驳:”这,这和我们当初说的不一样啊!” </p>
北原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放心,你的妻子和家人,我会替你照顾。” </p>
“你,你什么意思?!” </p>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所作所为让东北抗联的人知道,你和你家人的日子会好过么?放心,如果你和我们合作,我保证你的家人丰衣足食,平平安安!” </p>
罗仁甫顿时颓了,好像身上所有力气全被面前这个男人抽走:”我听您的,继续为关东军效力!” </p>
北原点点头,掏出配枪,对着罗仁甫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惨叫,罗仁甫的左肩立刻被血染红:”你干吗?!””你现在是春江好唯一的幸存者,以伤员的样子出现更容易获得信任。”北原收起配枪,用温和的目光看着罗仁甫,”罗先生,祝你马到成功!”</p>